学到了吗(格子和碎花)格子+碎花+原木 回归浪漫清新田园风格,
177 2025-12-31
那通电话打来时,我正盯着窗外那棵被秋风剥得只剩一身骨架的梧桐树发呆,一夜未眠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当刘队在那头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厅长要见你,现在”时,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也随着那几片顽固挂在枝头的枯叶,一同被风卷走了。
从那次扫黄行动结束到现在的二十个小时里,我一直活在一种真空般的恐惧中那个叫王靖的中年男人的脸,他那双充满血丝、混杂着哀求与绝望的眼睛,以及他手机屏幕上那个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小女孩的照片,像一部无限循环的默片,在我脑海里反复放映。
我放走了他,在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我堵死了的消防通道里,我侧过身,用一个几不可察的动作,给了他一个逃生的缝隙这个决定,只用了一秒钟而毁掉我,也只需要一秒钟我穿上那身引以为傲的警服,每一个扣子都系得格外用力,仿佛这样就能勒住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曾经引以为豪的精气神荡然无存我叫陈辉,二十七岁,从警五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警察直到昨晚 第1章 夜色下的集结行动代号“惊雷”,这是市局统一部署的一次大规模扫黄打非专项整治行动。
我们支队负责的是城西那片刚刚兴起的娱乐区,目标是其中一家名为“夜色阑珊”的高档会所根据线报,这里不仅是藏污纳垢之所,背后还可能牵扯着一张更复杂的保护伞网络行动前的动员会,气氛严肃得像凝固的水泥支队长刘建军,我们都叫他刘队,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一张脸像是用花岗岩雕出来的,不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刀子。
他不喜欢说废话,三言两语就把任务布置得明明白白“都听清楚了!A组跟我走正门,B组负责后巷和消防通道,C组外围警戒记住,这次行动不是请客吃饭,务必做到人赃并获,一个都不能漏!”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被分在B组,负责最重要的后巷堵截我的搭档是刚从警校毕业一年的小李,叫李浩,小伙子一脸的兴奋和紧张,手心一直在裤子上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紧张,跟紧我,听指挥就行”其实我自己也紧张每一次行动,无论大小,肾上腺素都会飙升。
这是警察的本能,一种混杂着危险、刺激和使命感的复杂情绪我们穿上便衣,开着民用牌照的车,在夜色掩护下,像一群潜行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向猎物靠近车里很安静,只有对讲机偶尔传来几声电流的杂音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城市的繁华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虚幻。
我想起刚入警时,师父对我说的话:“小陈,咱们这行,见得最多的是人性最不堪的一面你要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忘了你穿这身衣服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正义,为了安宁,为了让这座城市的夜晚不被黑暗吞噬这些听起来有些空泛的词,却是我心底最坚实的信念。
我父亲就是一名老警察,一辈子兢TA业业,直到退休我从小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看着他身上的伤疤,也看着他收到群众送来的锦旗从那时起,穿上这身警服,就成了我唯一的梦想“辉哥,你说……里面会是什么样?”小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收回思绪,看了他一眼,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什么样?还能什么样,该抓的抓,该审的审你小子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集中精神”“哦哦”他讪讪地应着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对于新人来说,这种场面充满了未知而对于我这样的“老人”来说,却已经有些麻木。
金钱、欲望、交易,每一次破门而入后看到的场景都大同小异,那些扭曲的脸孔,惊慌失措的眼神,起初会让我感到愤怒和鄙夷,但次数多了,剩下的更多是一种无力和悲哀他们是违法者,是我们要打击的对象,但同时,他们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背后或许也有着各自的故事和无奈。
当然,这种想法我绝不会在行动前说出来作为一名警察,在任务中,同情心是最危险、也是最不该有的东西我们的职责是执行法律,而不是审判人心车子在离“夜色阑珊”会所一条街外的地方停下我们下了车,融入夜色,步行向预定地点靠近。
会所门口灯火辉煌,不断有豪车进出,门口的保安西装革履,看起来训练有素一切都和情报里描述的一样我们B组几个人迅速绕到后巷这里与前门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泔水和劣质香水混合的怪味垃圾桶堆在墙角,一只野猫被我们的脚步声惊动,“喵”地一声蹿上了墙头,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各自找好隐蔽的位置,我靠在一根电线杆后面,紧了紧藏在腋下的配枪,通过耳麦低声报告:“B组就位”“A组就位”“C组就位”“各单位注意,五分钟后统一行动重复,五分钟后统一行动”刘队的声音冷静而果断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有些加速的心跳。
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抬头看着被高楼切割得只剩一小条的夜空,几颗星星在稀薄的云层后闪烁我想起女朋友昨天还在抱怨,说我总是不回家,连陪她看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我答应她,等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陪她“行动!”
耳麦里,刘队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我几乎是瞬间就弹了出去,和小李一左一右,像两支离弦的箭,直扑后门和消防通道的入口 第2章 破门而入正门方向传来巨大的破门声和人群的尖叫声,紧接着是A组同事们洪亮的呵斥:“警察!都别动!抱头蹲下!”。
整栋楼仿佛一瞬间被激活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所有可能的逃生出口后门被我们用撞匙迅速打开,里面是一个堆满杂物的走廊,几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正惊慌失措地想要从这里溜走,被我们堵个正着。
“警察!蹲下!”我亮出证件,大声喝道那几个人瞬间像被抽掉了骨头,乖乖地抱头蹲在了地上小李和另外两个同事负责看管他们,我则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旁边的消防通道上根据建筑图纸,这条通道贯穿整栋楼,是抓捕“大鱼”的关键。
果然,没过多久,消防通道的门就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几个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尖叫着冲了出来,想必是从楼上的包厢里逃出来的“站住!警察!”我一个箭步上前,挡在通道口,黑洞洞的枪口(虽然只是不开保险的威慑)对准他们。
人群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我没有理会,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每一个人,同时用对讲机向刘队报告:“B组堵截住第一批人员,通道口已控制”“守住!重点目标可能在后面!”刘队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显得有些失真。
我让同事们将这批人控制起来,自己则死死守住通道口我知道,真正的硬骨头,往往都是最后才露面的他们熟悉地形,会利用最初的混乱寻找机会果不其cerely,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由远及近,听起来只有一个人的脚步。
我精神高度集中,身体微微下蹲,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一个穿着高档丝质衬衫的中年男人冲了下来,他头发有些凌乱,但神情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慌张,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的焦急他看到我,脚步猛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但立刻又镇定下来。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来这里谈生意的”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从我身边挤过去,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站住!”我伸出手臂,拦住他,“有什么话,回去跟我们慢慢说现在,抱头,蹲下!”我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无数次抓捕中练就的气场。
通常情况下,这种气场足以瓦解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线然而,这个男人没有他非但没有蹲下,反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警察同志,行个方便我……我家里真的有急事,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是他们那种人,我就是走错了地方。
”“少废话!有什么事回局里说!”我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耐烦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每个被抓的人都有十万个理由“是真的!”他急了,声音都有些变调,“我女儿,我女儿今天晚上在市一院做心脏手术,八点开始的,现在都快十点了,我得去守着她!求求你,让我走,我明天,不,我马上就去自首,行不行?我叫王靖,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身份证递到我面前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市一院,心脏手术……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真实感但我依然保持着警惕,这很可能是他为了脱身编造的谎言。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最后说一遍,蹲下!”我加重了语气,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手铐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有接,而是直接把手机屏幕举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来电人备注是“老婆”而在那个小小的头像框里,我清楚地看到,背景是医院的白色墙壁和蓝色的帘子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第3章 一念之差“警察同志,求求你,让我接一下,就一下,肯定是我老婆打来的,肯定是手术那边有情况了!”王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理智告诉我,这依然可能是一个圈套也许是他同伙打来的,也许一切都是演戏在我们的抓捕行动中,任何意外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我的职责就是守住这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但我的眼睛,却无法从那个手机屏幕上移开。
那个小小的头像框,那个医院的背景,像一个凿子,在我用纪律和职责筑起的坚硬外壳上,凿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王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视频一接通,一个女人焦急万分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她的背景确实是医院的走廊,还能听到医疗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王靖!你死到哪里去了!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医生刚出来了,说瑶瑶情况不太好,大出血,让你赶紧过来签字!你再不来,就……”女人哭得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完整了王.靖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对着手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我马上到!你跟医生说,我马上就到!”他挂断视频,猛地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已经不是哀求,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警察同志,你听到了,你都听到了我女儿叫瑶瑶,今年才八岁,先天性心脏病……我混蛋,我不该来这种地方,可今天这单生意对我太重要了,成了就能凑够她后续的治疗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抓我,枪毙我,都行!但求你让我先去医院,让我去见我女儿最后一面……”。
他“扑通”一声,真的跪在了我面前,一个中年男人,在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我的心乱了彻底乱了我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交战一个声音在严厉地警告我:陈辉,你是警察!你的职责是什么?他是重要嫌疑人,放走他,你就是渎职!你的前途,你的警服,一切都完了!。
另一个声音却在低语:他是个父亲他的女儿在生死线上挣扎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拦住他,可能就毁了一个家庭,毁了一个孩子活下去的最后希望法律不外乎人情,你抓的是罪犯,不是一个救女心切的父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嘈杂声似乎都离我远去,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王靖压抑的哭声我看着他跪在地上,一个原本应该体面、成功的男人,此刻卑微到了泥土里我猛地想起了我的父亲小时候有一次我发高烧,半夜惊厥,我爸当时还在加班办案,接到我妈电话,二话不说,开着那辆破吉普车就往家赶,一路闯了多少个红灯。
后来他被处分,写检查,但他抱着我说:“儿子,只要你没事,爹就是把这身皮扒了都值”父亲的形象和眼前这个叫王靖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我做出了那个可能毁掉我一生的决定我没有去扶他,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快得几乎听不清地说了一句:“后面那扇小门,通着隔壁的垃圾场,快!”。
王靖猛地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目光望向楼梯上方,做出继续警戒的样子,同时用身体挡住了身后其他同事的视线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给你三十秒。
”我能听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能听到他踉跄着跑向我说的那个方向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的声音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那扇小门关上的瞬间,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冷汗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浸湿了衬衫。
我依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但我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我知道,我完了几秒钟后,小李跑了过来“辉哥,这边都控制住了,你这儿怎么样?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哭?”我转过身,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什么,一个喝多了的,被吓哭了,没跑掉。
”我说谎了对我朝夕相处的战友,我说了谎这个谎言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后续的清场工作很顺利刘队带着A组的人下来,看着我们控制住的这批人,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锐利得像鹰,仿佛能看穿我的一切。
“B组,有没有漏网的?”他例行公事地问道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坚定而有力:“报告刘队,没有!” 第4章 难熬的长夜返回市局的路上,警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依旧繁华,但在我眼里,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却像是一双双嘲弄的眼睛,窥探着我内心的秘密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双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我不敢去看身边的同事,更不敢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刘队。
他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从行动结束后,他就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这种沉默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我感到恐惧小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凑过来低声问:“辉哥,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熬了一宿,有点乏了”“也是,今晚这动静可不小辉哥你真行,一个人守着消防通道,愣是没让一个跑了”小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崇拜他的每一句夸赞,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回到局里,已经是凌晨四点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工作还没结束连夜审讯,整理材料,整个刑侦支队灯火通明,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我被分配去整理现场带回来的物证,这是一项相对简单、不需要太多交流的工作,正好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机械地给证物拍照、编号、封存,脑子里却一刻也不得安宁王靖的脸,他女儿的照片,他妻子的哭声,还有刘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我做对了吗?这个问题像个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我或许给了他一个机会。
但从一个警察的角度,我背叛了我的誓言,辜负了我的职责如果王靖是个骗子,他现在早已逃之夭夭,我的“心软”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会钉在职业生涯耻辱柱上的污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谈“重要的生意”?。
我越想越乱,越想越怕我甚至开始幻想,明天一早,督察就会找到我,或者刘队会直接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脱下这身警服天快亮的时候,我去茶水间冲了杯浓咖啡在那里,我遇到了刚结束一轮审讯的张哥,他是我们组的老侦查员,经验丰富。
他打着哈欠,看到我通红的眼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陈,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被今晚的场面吓着了?”我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旁敲侧击地问问:“张哥,你说……咱们抓的人里,会不会有那种……就是,不是坏人,只是碰巧在那个地方,有特殊原因的?”。
张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特殊原因?小陈,能去那种地方消费的,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就算他不是组织者,不是核心人员,那也是参与者法律面前,没有‘碰巧’这两个字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抓回来,至于他有什么故事,那是法院和检察院该考虑的事。
咱们要是每个人都去当判官,都去管他背后的故事,那这活儿就没法干了”张哥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是啊,我算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去判断他是好是坏,去决定他的去留?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国家法律的执行者。
我僭越了我的权力,犯了一个警察最不该犯的错误那一刻,我手里的咖啡杯都在颤抖一整夜,我就在这样无尽的煎熬和自我谴责中度过天亮了,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同事们陆续结束了工作,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吃早饭,准备回家补觉。
只有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弹不得我不敢回家,我怕看到女朋友关切的眼神,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也不敢留在队里,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个同事,都在提醒着我昨晚犯下的错误就在我坐立不安、度日如年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心里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再三,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我的声音有些沙哑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是……陈警官吗?”是王靖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看到你警服上的警号了,我托人查的”他的声音很低,但吐字清晰,“我打电话来,不是想给你添麻烦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瑶瑶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再晚来半个小时,就……就真的没救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握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石头在我心里,一半落了地,另一半却悬得更高了他没有骗我,我救了一个女孩的命但是,他查我的警号,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风险“我王靖说话算话”他继续说道,“等瑶瑶情况稳定了,我马上就去自首。
我知道我昨晚犯了法,我认你是个好人,是个好警察,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到你”“别说了”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不用来找我,也不用去自首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我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就在这时,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刘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陈辉”“到!”我下意识地弹了起来,站得笔直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说出了那句让我瞬间坠入冰窟的话。
“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省厅厅长要见你” 第5章 往事如昨去省厅的路上,我和刘队坐在车后座,一路无话司机是局里的老师傅,车开得很稳,但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艘风暴中的小船上,随时都可能倾覆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高楼、树木、行人,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我的未来一样。
厅长要见我这六个字,像六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一个我这样级别的基层民警,在正常情况下,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厅长本人现在,却因为一次行动,被点名召见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我完了这个念头反复在我脑海中出现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场景:在庄严肃穆的办公室里,厅长和局领导坐在我对面,桌上放着我的处分决定。
开除警队,追究责任……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刘队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知道了吗?他肯定知道了以他的精明和经验,我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之所以没有当场拆穿我,或许是在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或许,他也在等一个最终的结果。
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许多年前那年我上初二,父亲还是个片警我们家住在一个老旧的家属院里,邻里关系都很好有一天深夜,对门的李奶奶家突然着火了李奶奶的儿子儿媳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她和一个五岁的小孙子火势蔓延得很快,浓烟滚滚。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乱作一团,有的打水,有的喊人,但火太大,根本没人敢冲进去我爸当时刚下夜班回家,听到动静,抓起一条湿毛巾就冲了出去我妈拉都拉不住我跟着人群跑到楼下,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逆着冲进了那片火海。
我的心都揪紧了,死死地盯着那个被火焰吞噬的门口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爸终于冲了出来他怀里抱着已经被熏得昏迷的小孙子,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烧伤了,警服被烧得破破烂烂,头发眉毛都燎着了。
他把孩子交给急救人员,自己却因为吸入太多浓烟和体力透支,一头栽倒在地后来,我爸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他的后背和小臂留下了大面积的烧伤疤痕,夏天都不能穿短袖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说:“我是一名警察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我的天职。
哪怕是脱了这身警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变不了”那件事,对我影响至深从那天起,我才真正理解了“警察”这两个字的重量它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责任,一种深入骨髓的信念我立志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我拼命学习,考上了最好的警官大学。
毕业后,我通过了严苛的公务员考试,如愿以偿地穿上了这身警服授衔那天,我站在国旗下宣誓,声音洪亮,热血沸腾我以为,我会像父亲一样,一辈子都为了这份事业,坚定不移可是现在,我做了什么?我因为一己的同情心,放走了一个嫌疑人。
我玷污了这身警服,背叛了我的誓言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厅长?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父亲?想到父亲,我的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我赶紧扭过头,看向窗外“后悔了?”刘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看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平静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悔吗?我不知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看着那个跪地痛哭的父亲,听着电话里那个命悬一线的女孩,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我不知道见我没说话,刘队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
“陈辉,你是我亲手挑进支队的我看中你,不光是因为你业务能力强,能吃苦,更是因为你身上有股子正气,有颗热心肠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警察,光有热心肠是不够的有时候,你的善良,可能会被利用,甚至会害了你自己,害了更多的人。
我们面对的是最复杂的人性,最狡猾的罪犯任何时候,都不能感情用事纪律,是我们唯一的保护索”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这些道理我都懂,警校的老师教过,队里的领导也强调过无数遍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我面前时,我却没能守住底线。
“刘队,我……”我艰难地开口,“我对不起您的信任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刘队看了我很久,眼神复杂最后,他只是摆了摆手,说:“到了地方,什么都别说,听着就行”车子缓缓驶入省公安厅的大院看着那栋庄严的办公大楼,和楼顶上闪闪发光的警徽,我感觉自己的脚步有千斤重。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向自己的审判台 第6章 厅长的办公室厅长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柜,墙上挂着一幅“忠诚”二字的书法作品,笔力遒劲。
推开门,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他应该就是张厅长了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刘队走上前,立正敬礼:“报告张厅长,人带来了”张厅长缓缓转过身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大概五十多岁,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温和,但温和中又透着一股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没有立刻看我,而是对刘队点了点头,说:“建军,辛苦了坐吧”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我身上我立刻挺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礼:“报告厅长!市刑侦支队陈辉,前来报到!”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张厅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直视我内心的恐慌和羞愧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孩子,所有的伪装和侥幸都无所遁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陈辉,是吧?”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很平和,“今年二十七岁,警龄五年,父亲是退休民警陈建国入警以来,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嘉奖三次业务标兵,格斗能手我说的对不对?”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我只能硬着生生地回答:“是。
”“昨晚的‘惊雷’行动,你表现得怎么样啊?”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终于要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报告厅长,我……我犯了错误”“哦?”张厅长的眉毛微微一挑,“犯了什么错误?”。
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决定坦白一切“在行动中,我擅自放走了一名重要嫌疑人我违反了纪律,辜负了组织的信任,我请求组织处分!”说完这番话,我反而感觉心里轻松了一点,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我低着头,等待着他的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咆哮并没有出现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我听到一声轻笑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张厅长竟然笑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都别站着了,坐吧”我和刘队依言坐下,但我只敢坐半个屁股,身体依然绷得像一根弦。
“你放走的人,叫王靖,对不对?”张厅长问道“是”我低声回答“因为他告诉你,他女儿在医院做手术,情况危急,还给你看了视频通话”“是”我的头埋得更低了“你是个好孩子,心眼不坏”张厅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心眼不坏’的举动,差点毁了我们经营了整整一年的一盘大棋?”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王靖,表面上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张厅长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是一个长期盘踞在我省的特大跨境集团的重要财务人员这个集团组织严密,手段残忍,我们牺牲了好几位同志,才刚刚撕开一个口子而‘夜色阑珊’会所,就是他们一个重要的洗钱窝点和交易场所。
”“我们布控了很久,昨晚的行动,表面上是扫黄,实际上,真正的目标就是王靖他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只要抓到他,撬开他的嘴,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把整个集团连根拔起”“可是你,陈辉同志,你把他放走了”张厅长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打草惊蛇!王靖一旦逃脱,整个网络都会立刻收缩、转移,我们所有的前期努力,我们同志的血,可能就白流了!”。
听到这里,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我以为我只是放走了一个涉黄人员,最多是渎职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父亲,竟然是一个特大集团的要犯!我的善良,我的同情心,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愚蠢,那么可笑。
我差点就成了罪人的帮凶,成了历史的罪人“我……我不知道……我……”我语无伦次,除了道歉和忏悔,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当然不知道这是绝密”张厅长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 第7章 尘埃落定“就在你放走王靖后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布控在市一院的同志就发现了他的踪迹”张厅长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转折我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布控在医院?“没错”张厅长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王靖女儿的事,是真的。
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我们查到,他对他这个女儿爱若珍宝,这是他唯一的软肋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在抓捕他之后,利用他女儿的病情,对他进行心理突破没想到,你误打误撞,竟然让他自己跑到了我们的包围圈里”“他赶到医院,签了字,守在手术室门口。
当他女儿的手术一结束,确认脱离危险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10自首”张厅长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的同志,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王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束手就擒他对我们的同志说的第一句话是:‘请你们不要为难那位放我走的年轻警官,他是个好人。
所有罪,我一个人认’”我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是后怕,是庆幸,还是感动那个我以为是弥天大祸的错误,竟然阴差阳错地,促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抓捕王靖后,审讯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一直沉默的刘队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账本、交易记录、网络核心人员名单……所有的一切他说,他不想让他的女儿,知道自己有一个亡命之徒的父亲他说,是陈辉你,让他看到了警察队伍里,除了威严之外,还有人性的温度。
他愿意配合我们,争取宽大处理,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低着头,任由眼泪打湿我的裤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一片混乱我犯了天大的错误,却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这巨大的反差和戏剧性,让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陈辉”张厅长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亲手递给我一张纸巾“谢谢厅长”我接过来,声音哽咽“你是个好警察的苗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和但又无比严肃,“但是,你还太年轻你的善良和同情心,是你最宝贵的品质,也是你最危险的软肋。
这一次,你是幸运的,你的‘心软’,碰上了一个良知未泯的罪犯,最终促成了案件的侦破但如果下一次呢?如果你碰到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狡猾无比的亡命徒呢?你的‘心软’,可能会害了你自己,害了你的战友,甚至会给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们的心中要有人民,要有温度,但我们的手中,必须握紧法律这把冰冷的利剑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感性凌驾于理性和纪律之上”我抬起头,看着张厅长,看着刘队,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明白了!我记住了!”“至于对你的处理……”张厅长回到办公桌后,拿起一份文件,“功是功,过是过你在这次案件中,客观上起到了关键作用,支队会为你报请嘉奖但是,你违反纪律,擅自放走嫌疑人,也是事实这个错误,必须受到惩罚。
”他看着我,宣布了最终的决定:“经研究决定,给予陈辉同志记大过处分一次同时,调离刑侦支队,派往基层派出所,任社区民警,为期一年希望你在最基层的工作岗位上,能更深刻地理解群众,理解法律,磨练自己的心性”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没有开除,甚至没有降职,只是一个处分和一次调岗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宽容“是!我服从组织决定!”我站起来,再次敬礼,这一次,我的声音无比坚定离开省厅大楼,走在阳光下,我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一次重生天很蓝,阳光很暖,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回去的车上,刘队第一次主动和我聊起了天“你小子,这次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他摇着头,似笑非笑,“厅长亲自给你求的情他说,我们的队伍里,不能只有冷冰冰的机器,也需要有温度的人但这个人,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温度。
”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柔和“去派出所好好干社区工作不好做,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但那是离老百姓最近的地方什么时候,你能在那些鸡毛蒜皮里,既守住法律的底线,又不失人情的温暖,你才算真正成熟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周后,我脱下了穿了五年的刑警夹克,换上了社区民警的制服,来到了城南的一个老旧社区派出所报到这里没有惊心动魄的抓捕,没有错综复杂的案情,只有走东家串西家的调解,只有帮张大妈找猫,帮李大爷开锁的琐事。
工作很繁杂,很辛苦,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叫王靖的男人,想起他那个叫瑶瑶的女儿我不知道他最终会被判多少年,但我希望,他出狱后,能做一个好父亲我也常常会想起张厅长和刘队的话那次在厅长办公室的谈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未来的路。
我知道,我的警察生涯,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会带着那次“心软”留下的伤疤,和那份意外收获的成长,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我知道,这身警服的意义,不仅在于惩恶,更在于扬善而真正的强大,不是永不犯错,而是在犯错之后,懂得敬畏,懂得坚守,懂得如何更好地去守护这座城市,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