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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2025-08-13
本文刊登于《随笔》2024年第3期
人的衣裳,最初是为了抵御寒冷和避免赤身,后来逐渐发展为装饰自身,这种变化伴随着人类的进步而持续进行,衣饰的习俗是各个族群相互影响的结果。鲁迅诞生于清朝末年,经历了光绪、宣统以及民国这三个时期,那段时间中国的穿着打扮发生了显著的不同。传统服饰因满清政权影响吸收了部分满族特色,民国建立后,随着清王朝覆灭及西方文化商业传入,华夏衣冠开始经历全新演变,剃发易服、女子解放等社会风潮促使民众精神焕然一新,男性多穿着中山装,女性则偏爱改良旗袍,各式新式装束纷纷在中国社会普及开来。探究鲁迅毕生的穿着打扮及其审美理念,有助于展现那个时期社会观念变革的轨迹。
故乡的服饰——短衣与长衫
鲁迅家乡绍兴在春秋时期是越国都城,历史文化积淀深厚,当地的风俗习惯传承历史悠久,清末的老照片里还能看到当时人们的穿着打扮。周福清是鲁迅的祖父,他于同治十年成功考取进士,并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这相当于进入了京城里的重要人才选拔机构,后来他担任过江西金溪县知事,官职最高也就是七品,不过在他老家那里,这已经算是很有地位的人物了,周家在绍兴是有十几代传承的大家族,鲁迅在绍兴的老宅里,还能看到周福清和他的两位祖母的画像画像里,周福清身披清代青色官服,头戴高高的帽子,腰间系着宽大的腰带,顶戴是素金色的,胸前有绣花的官服,脖子上挂着长长的朝珠,两位祖母身穿红色袍子,也是宽大的袖子,头上戴着华丽的头饰,显得非常气派。故居中还有鲁迅父亲周伯宜和母亲鲁瑞的半身图画,周伯宜穿着中式立领的上衣,头戴圆顶的帽子,鲁瑞穿着大襟的棉衣,头戴柔软的帽子,都是富裕人家打扮的样子。周作人在《鲁迅的故家》里谈到,伯宜公平常穿戴都很规整,早晨起来会整理裤脚的系带,如果觉得不满意就反复重新做,常常耗费很长时间,……鲁迅对于衣着并不在意,不过他另有精巧之处,比如他画图,抄写文稿,用纸条夹书,用纸张包裹书籍,这些都非常人能够做到。这两个人在注重细节方面是相同的。
鲁迅祖父母画像
鲁迅的四弟椿寿的穿着打扮,在鲁迅早逝的画像上能看得很清楚。在北京西三条鲁迅故居的东边正墙上,挂着一幅椿寿的画像,他生于1893年6月13日,1898年12月20日因急性肺炎去世,阴历算下来才六岁大。椿寿离世,鲁迅的母亲深感悲痛,鲁迅兄弟特意邀请绍兴知名画家叶雨香为四弟创作一幅肖像,该画作伴随鲁迅母亲悬挂了四五十年之久。画中的椿寿身穿及膝大襟袍褂,内搭白色衬衣,宽大的裤管被束起,颈间佩戴长命锁,脚穿红鞋白袜,头顶留有小刘海发型。
鲁迅家的穿着打扮,大体上就是那个时期中等家庭的风貌。从晚清到民国,民众的衣着普遍是这个样子,不过有钱人家和没钱的,在衣物的材质和样式上,差别相当明显。画家丰子恺和鲁迅是同辈人,他画了不少鲁迅小说的画页,把那时候各色各样人的穿着真实地画了出来。鲁迅在小说和散文里,常常通过描写人物的衣服,来显示他们的性格和身份地位。
小说《孔乙己》里,能拿出十几文钱,买份荤菜的多是那些穿短衣裳的,也就是干体力活的,而"只有那些穿着长衫的,才慢悠悠地走进铺子旁边的小屋子,点酒点菜,慢慢喝着"。孔乙己是"既站着喝酒,又穿着长衫的个别人"。《药》里写那个刽子手:"猛地挤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披着件黑色布衣,纽扣散乱,用条很宽的黑色腰带,随意系在腰上"。赵七爷在《风波》里是个有地位的人,他常穿件宝蓝色竹布长衫,不过这件衣服他并不经常穿,只在比较正式的场合才会穿上身:这件竹布长衫,他平时很少穿,三年间总共才穿过两次:一次是和麻子阿四闹矛盾时,阿四生病了,一次是曾经打坏他酒店的鲁大爷去世了;现在这是第三次穿了,他心里一定觉得,这跟于有庆,跟他的仇家有关,肯定要出什么事了。《孤独者》篇章里,魏连殳葬礼现场,旁边还留有几位穿着短衣的普通人,我踏进屋内时,两个身穿白长衫的人突然挡住去路,他们目光呆滞如同死鱼,闪烁着疑惑的神采,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急忙解释自己与连殳的关联,大良的奶奶也在一旁作证,他们这才慢慢松开手,目光缓和下来,默许我上前行礼。这两种人物的穿着与气度,有着明显的差异。前者是穿着短衣的平民,后者则披着白长衫。鲁迅借助简洁的笔触,着重描绘了他们的衣着,以此鲜明地勾勒出各自的样貌。
丰子恺画的《孔乙己》插画
那个年代,绸裙和洋纱衫已经出现了。《阿Q正传》里,阿Q进城好像变得有钱了,未庄的人就都向他买绸裙和洋纱衫。阿Q穿的衣服,也是短衣,头上还戴着一顶绍兴人常戴的乌毡帽,鲁迅说过,只要在头上给他戴上瓜皮小帽,他就不再是阿Q了,我记得当时给他戴的是毡帽。那件物品呈深色,形状为半圆,将帽檐向上推了约一寸的高度,用作头饰,或许在上海的乡村地区,至今仍有人使用。这种对细节的精准刻画,充分展现了杰出文学创作者在描摹事物方面的非凡功力。
求学的服饰——制服与和服
一八九八年,鲁迅离家外出求学。他前往南京水师学堂就读,因经济拮据,冬季仅穿着夹裤御寒,棉袍也破烂不堪,肩膀处的棉花早已耗尽。该校设有统一制服。某次假期,他从上海乘船返回南京,因无力承担费用,最终选择搭乘底层舱位。鲁迅寻了处所安顿好行囊便暂时离去,返身时却见行囊已被他人收拢,所占之地亦不容他落脚,于是鲁迅便将那行囊取回,另寻位置安放自己的铺盖。就在此时忽有泼皮上前动手,鲁迅顺手抄起一个铁罐击打泼皮,泼皮不肯罢休,恶狠狠地叫嚣要动武。恰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怎敢!”泼皮闻声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先前恰巧碰上矿路学堂的主管钱德培,也正搭乘这艘轮船前往南京,他身旁有四个保镖古代女子服饰描写,保镖们见鲁迅身穿矿路学堂的制服,便猛地呵斥一声,将那个地痞给吓跑了
一九〇二年,鲁迅在弘文学院和仙台医专求学期间,多着校服,之后赴东京则常穿和服,现存的多张鲁迅影像资料可作证明。日本学子多着黑色制服,款式为对襟立领,前缀五粒纽扣,左胸设一贴袋,下摆无袋。鲁迅拍照时衣着随意,常只扣上方两纽,露出内搭的背心。孙中山后来构思的中山装,融合了诸多类似服饰的细节,具体表现为拥有四个口袋,领子采用叠折式设计。周作人曾描绘鲁迅留学日本时的装束:他日常无论去向何处,皆穿着同一身行头,头戴便帽即打鸟帽,身穿和服搭配裙装,整体轮廓颇有乡野村民冬日所穿的紧口裤,足下则穿皮靴。鲁迅所穿的和服均由棉布制成,备有单衣、夹衣和棉袍各三件,里面会套一件贴身衣物,却不曾穿着中衣,在购书时也常穿木制鞋履。
现存鲁迅最古老的一张影像资料是一九〇三年在日本东京拍摄的那张“断发小照”。鲁迅对代表民族压迫的辫子深恶痛绝,因此在反清革命思想感召下率先剪掉了辫子,并且拍摄了这张照片作为纪念。他后来创作了一首《自题小像》的诗,将诗作题写在照片背面,赠予好友许寿裳。照片里鲁迅身穿的正是他在东京弘文学院求学时的校服。
鲁迅“断发小照”
鲁迅在《藤野先生》提及过东京的景象,东京大体如此,上野的樱花盛开之时,远远看去确实如同深红色的云彩,然而花丛中总有成批的“清国留学生”在速成学习,他们头上盘着粗大的辫子,使得学生帽的顶部异常突出,仿佛构成了富士山一般,日本的富士山,过去是一座储存着大量能量的火山,是该国一个著名的景观。在日本东京的留学生数量超过两万,其中许多人主修法政、铁路和速成师范,意图是通过这些途径获得官职和财富。鲁迅对那些清国留学生持有强烈的鄙视态度,因为他们缺乏进取心,没有真才实学,脑袋上盘着长长的辫子,导致学生制服的帽子被顶得高高的。鲁迅因此用“形成了一座富士山”来形容他们。和鲁迅同窗的同学听到这个比喻后,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时期,有一位名叫王立才的同窗,赠予鲁迅一个戏称,称之为“富士山”,此后,“富士山”便化作鲁迅在学子间广为流传的别名。
鲁迅在1909年6月回到国内,首先在杭州,随后在绍兴从事教学活动,个人穿着方面遇到了不少困扰。他在《病后杂谈之余》那篇文章里讲过,自己刚到中国时,第一年去杭州教书,即便穿着西式服装,也被人当作外国人看待;第二年回到绍兴中学担任学监,即便不再穿西服,也依然被认出来,无论怎样打扮,总会被看作是“通外”之徒,因此在故乡遭受的剪辫之苦最为严重。特别要注意的是满洲籍绍兴知府的目光,他每次到学校,都爱盯着我的短发,跟我多聊几句。鲁迅在杭州和绍兴执教期间都有留影,身穿立领衬衫系着领带,内搭马甲外罩西装。夏天他做了一件白羽纱长衫,一直穿到十月天气转凉。辛亥革命之后,鲁迅独具一格,构思了一种仿照中山装款式的服装,随后请专门做西服的裁缝进行制作,并且搭配了用皮革制成的鞋子来穿着。
鲁迅西装照
皇城的服饰——袍褂党
马褂最初是明朝的军装,到了清朝因为骑马方便而变成日常穿着。满族人在骑马时,里面穿长袍,外面套上马褂,看起来非常威风,被称为“长袍马褂”。清朝男性通常把穿马褂当作正式服装,这种衣服对襟,有立领,袖口是平的,前襟有五个扣子,短款长度到腰间,长款则称为袍褂,采用斜襟设计,扣子放在旁边,衣长能盖住脚面。1911年,中华民国成立初期,北洋政府制定了相关着装规范,规定长袍马褂可以作为男性在平日的正式服装穿着。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进一步明确了着装要求,将蓝色长袍搭配黑色马褂确立为官方制服,并且这种制服通常采用深色布料制作。
辛亥革命之后,海外的中国学生开始穿着西式服装回国,革命党人不仅反对蓄辫,同样也反对马褂和袍子,因为它们被视为满族服饰。然而,袁世凯却将袍子马褂定为国家的正式礼服,五四运动后北京大学整顿学风,决定统一着装,学生经过集体商议,最终选择袍子和马褂作为校服,鲁迅把提倡穿长袍马褂的人称作“袍褂派”。
鲁迅最初身穿马褂的影像,见于一九一七年京师图书馆落成时的集体留念。他在北京期间留存有许多身穿马褂的相片,迁往南方之后便不再有类似影像留存。鲁迅曾在《洋服的没落》篇章中提及观点:“数十年间,国人常为衣着不合心意而心生懊恼。清朝末期,部分具有革新思想者,不仅反对发辫,亦对马褂与袍子表示排斥,视其为满族服饰。”这回不选西装,是因为它不便于健康,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我们天生腰和脖子都能活动,弯腰驼背在中国很常见,遇到不称心的事要忍耐,事情顺心时更应顺应。因此我们是最懂得人体,顺应天性使用的人。脖子细,就创造了斩首;膝盖弯,就创造了下跪;屁股肉多且不致命,就创造了打屁股。违反自然的洋服,于是便渐渐的自然的没落了。”
鲁迅马褂照
鲁迅曾提及樊山老人的一则逸事,颇显风趣,内容涉及洋装与袍褂的议题,他讲述道:革命成功后,社会普遍选择西式服装,缘于众人追求革新,向往便利,且希望体态挺拔,年轻人尤其热衷,不仅自身坚持穿洋装,甚至对他人身着袍褂表示反感,当时竟有年轻人质问樊山老人,指责他为何穿着满族服饰,樊山反问对方:你身上的衣物又源自何方?年轻人回答:我穿的乃西洋样式。’樊山道:‘我穿的也是外国服。’”
樊山是樊增祥,为清代官员与文学家,于美术界同样享有盛誉。樊山提及的外国服饰,实指清朝的服饰。那个时代,人们普遍穿着长袍和马褂,鲁迅在为李大钊文集作序时写道:段某人的暴行,牺牲了四十二人,其中几个是我的学生,我确实感到十分难过;张某人的暴行,遇难者大约十几个,手边没有资料,记不清了,但我认识的只有一个守常先生。在厦门听闻此事以来,那个圆脸、细眼、蓄须的人,身穿蓝布袍、外罩黑马褂的形象,总不断浮现在脑海,偶尔还能瞥见旁边的刑场。确实感到难受,不过比从前减轻了些。我向来有个看法:同龄人离世,总不如年轻人离世那样令人痛心。这套“蓝布袍,黑马褂”的装束,给鲁迅留下了极深的记忆。鲁迅并非属于所谓“袍褂党”,然而在他位于北京的那些年,在公开场合露面时,他几乎总是穿着长袍搭配马褂,这就解释了为何在北京留下的影像资料中,鲁迅的形象多数时候都是身穿马褂的。
有关马褂,存在一个广为人知的往事:在五四运动期间,学术界掀起了一场名为“整理国故”的风潮。这场运动的最初倡议者,是胡适先生。他主张,中国本身拥有众多宝贵的文化遗产,却不去加以整理和保存,反而一味追求新奇,这好比舍弃了祖先留下的遗产一样不明智。鲁迅对此评论道:借用祖先的权威来论证,这固然显得很有分量,但我始终认为,在旧式的马褂没有清洗并叠放整齐之前,完全有能力另做一件崭新的马褂。目前来说,做事原本可以各自随意,长辈想要整理传统学术,自然可以专心在窗下研读古籍,至于年轻人,他们有自己的创新知识和新兴技艺,各自进行,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但如果用这个理由来号召他人,那就是要使中国永远与外界断绝往来。若认为所有人都必须这样做,那更是荒唐至极,鲁迅用一个生动的比方,精准地阐述了传承文化遗产与开拓创新的联系。
民国时期,北京青年人开始普遍穿着西装和皮鞋,学生们的校服类似中山装,女孩的上衣袖子长过肘部,下身搭配黑色裙子,再配以白色袜子与黑色皮鞋,这种装扮在小说《伤逝》中也有体现,子君就常穿这种服饰,具体表现为带有条纹的布料上衣和深色裙子。
《伤逝》插图, 姚有信 绘
沪上的服饰——时尚与审美
鲁迅南迁之后,他多数时候都穿着长袍。1926年10月23日,他写信给许广平,告知自己近来只穿一件蓝色土布长衫,并且不戴帽子。1927年10月,鲁迅来到上海安家,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十年时光。上海是中国时尚界比较前沿的城市,鲁迅曾在《上海的少女》 一文中提及,文中说道,在上海生活,选择时髦服饰的人反而比穿着保守的人更划算,假如身上穿着过时的衣服,公共电车的司机可能不听从你的指令停车,公园的管理人员会格外仔细地查验入场凭证,豪华住宅或大型公寓的门卫可能不让你从正门进入因此,有些人宁愿住在狭小空间,忍受臭虫困扰,一条西式长裤却每晚必须垫在枕头上,让裤腿上的褶皱持续保持锋利边缘。
鲁迅一生留影不少,却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显示他戴着围巾。萧红曾追忆说:鲁迅先生从不戴手套,也不围围巾,冬日里常穿黑土蓝的棉布长袍,头戴灰色毡帽,脚蹬黑帆布胶皮底鞋。萧红曾询问鲁迅:周先生不是很容易感冒吗?不围围巾的话,寒风一吹岂不是更容易生病?鲁迅解释道:自己小的时候就很少戴手套围巾,实在不习惯这种穿戴方式。她讲述说鲁迅先生出门时双手都露在外面,宽大的袖子迎着风向前摆动,腋下夹着一个黑绸子印花的包裹,里面装着书籍或信件,他前往老靶子路的书店去了。不过鲁迅先生也有戴围巾的时候。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九日的鲁迅日记中记录着:那天下午他去了瑞蚨祥,买了两件手衣和两条围巾,总共花费十八元,打算和二弟一起使用。在北京的冬季,一个来自南方的客人,出门时围巾和手套还是必须穿戴的,并且要和二弟共用,这体现了大哥深厚的情感。一九三二年那个冬天,鲁迅回到北京探望母亲,某天去了西单商场,本打算买些礼物,结果什么也没买到,反而被小偷偷走了两元钱。鲁迅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许广平,他解释说:“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不习惯使用围巾手套这类东西了,感觉非常笨重,行动迟缓,所以小偷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一个乡下人。”
鲁迅在沪岁月留下的影像资料,大多展现他夏日着白色布质上衣,冬日披灰色棉袍,脚蹬黑布面橡胶底鞋的形象,即便是接待外国来宾,也坚持穿中式长衫,从未穿过西装,推测是偏爱中式服装的穿着感受更为自在。其中部分照片堪称经典,例如一张摄于一九三零年九月五十岁生辰于上海春阳照相馆的肖像,后来被广泛采用为鲁迅的代表性形象。史沫特莱还替鲁迅拍过一张半身肖像,鲁迅坐在藤椅上,背景是上海荷兰西餐社。这两张照片里,鲁迅都穿着白布长衫,面容凝重严肃,眼神锐利。另外还有一张摄于一九三三年的春明照像馆的照片,照片中鲁迅上身穿着白色中式衬衣,外面套着大V字领毛背心,再罩上长袖毛衣,下身是西裤,腰间系着皮带,左手叉在腰间,右手拿着香烟,看起来既洒脱又和蔼,充满了生活韵味。一九三六年十月八日,鲁迅带病出席了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沙飞为他拍摄了若干影像,他当时身穿深色长衫,虽然面容憔悴,但神采依然飞扬。十日之后,鲁迅与世长辞,他留下的遗容影像里也能见到他身穿的还是那件深色长衫。
一九三六年全国木刻流动展上的鲁迅,沙飞 摄
鲁迅很注重衣着的格调。萧红笔下的《回忆鲁迅先生》描绘得十分真切。某次萧红去探望鲁迅,身穿一件袖口宽大的红绸衫,鲁迅正用骨制烟斗吸烟,对她的穿着毫无察觉。萧红忍不住询问道:周先生,我的衣服好看吗?鲁迅仔细看了看回答:不太好看。她接着说:你的裙子跟上衣颜色不搭,并非是红色上衣不好看,所有颜色都挺好看的,红色上衣应该配红色裙子,或者黑色裙子,咖啡色就不行,这两种颜色放一起会显得很暗淡,你没注意到街上有些外国人的穿着吗?完全找不到既下身配绿裙又上身搭紫衫的,也找不到先穿红裙再配白衫的……”“……瘦个子千万别穿黑色衣服,胖型人绝对不能选白色衣裳;脚型长的女性必须穿黑色鞋,脚型短的就得选白色鞋;方形纹样的衣服不适合胖人,不过比横向条纹的稍好些;横向条纹的款式穿在胖人身上,会让体型更显宽厚,仿佛被向两边撑开,竖向条纹的则能显出高度,横向条纹的则突出宽度……”萧红追忆:“那天下午要去参加一场宴会,需要许先生帮忙找些布头或绸带用来束头发。许先生拿来了米色、绿色以及桃红色的物品,经过我和许先生一起挑选,最终选定了米色的。为了展示美感,许先生拿起桃红色的物品,轻轻放在我的头发上,并且十分高兴地问道:‘是不是很漂亮!’我感到非常自豪,既端庄又活泼地等待着鲁迅先生朝我们这边看过来。鲁迅先生这一瞥,神情变得凝重,他放下眼帘,目光转向我们这边,说道:“不要那样打扮她……”许先生感到些许难为情,我也静了下来。”这个情节反映出鲁迅的审美眼光独到,萧红的机灵也让他颇为欣赏。
鲁迅一生对美术抱有浓厚兴趣,他在青少年时期就掌握了娴熟的绘画技巧。鲁迅留下的手稿里,包含了许多他即兴创作的小幅画作。1927年,鲁迅在《朝花夕拾》的后记部分,亲手绘制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活无常”。这幅画描绘的,是鲁迅儿时在社戏里见过的那个形象,他身上穿着为逝者准备的服饰,脚上套着草编的鞋子,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腰间系着草编的绳索,脖子上挂着纸扎的货币,左手拿着锁魂的链子,右手握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大腿上稀疏地生长着毛发古代女子服饰描写,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哼唱着:“任凭你,铜墙铁壁般坚固!”画里的那个游走死地的使者,形态逼真,笔触精准,栩栩如生,散发出浓厚的生活韵味。他早年间搜集过汉代画像石的摹本,探究过古人的穿着,也积攒了不少古代的陶制人偶。一九一三年二月二日,鲁迅在琉璃厂购得了五件源自河南北邙地区陪葬的器物,极为看重。他将买来的这些陶塑以单色线条勾勒形态,又附上了文字注释。
鲁迅画的“活无常”
鲁迅对衣物演变颇有钻研。他在《作文秘诀》里写道:人类学家对衣裳发源有三种说法,其一讲是人类懂得了性羞耻,用此来遮蔽,其二说认为是用此来挑逗,另外一种说法是因年老体弱者,体态不雅,用物件遮盖,以此藏拙。衣物,自古以来就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品,伴随社会的进步和技术的革新,它们会持续演变,与人类同步发展。鲁迅是一位具有深远影响的人物,他曾这样阐述他的看法:和亲近的人相处时,可以不穿衣服,但在关键时刻,必须穿戴防护装备。(给姚克信的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