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新闻首席记者 李子骄 张海振 杭州报道

“十三亿中国人，人均有一件衣服来自四季青。”

在网购和电商平台尚未崭露头角的时代，这一传闻便充分彰显了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在全国服装领域中的龙头地位。

数年之後，待到2023年中的中大促销活动之钟声准时响起，亿万民众再次迸发出强烈的购物激情，纷纷涌向各种网购平台和直播间，投身于一年一度的“618狂欢节”。对于电商平台的经营者而言，这标志着他们即将迎来一段繁忙的时光，而且这种忙碌可能还会不断加剧。

中国服装第一街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四季青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淡定”风度：既未参与“618”活动，直播镜头也难得一见。作为杭州这座电商直播之都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它不久前毅然吹响了“禁止直播”的号角，此举让众多人感到出乎意料。

四季青为何选择与电商直播的流行趋势背道而驰？在禁播风波过后，市场中的商家们有何举动？他们未来的发展道路是否清晰可见？

中国服装第一街

位于电商之城的服装第一街

夏至尚未到来，但今年的杭州并未像往昔那般酷热难耐，四季青地区的淡季似乎也比预期提前了许多。然而，这并未对“四季青人”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的日常作息依旧如常。

拂晓时分，四五点钟，货车的车灯首先照亮了晨曦，送货的工人顺利到达了指定地点，随即开始了卸货工作。随后，在市场门口守候的货车司机将一袋袋衣物搬运进店，并与店主们完成了交接。店主们整理好衣物后，便开始了搭配、陈列、销售和打包等一系列流程。大家各尽其责，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进来看看吧，模特身上的衣服你穿很合适呀……”

“打包吗？清仓便宜……”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挡道……”

常青市场内部

八点刚过，距市场开张尚不足三小时服饰批发，四季青已化作服装发烧友的乐土，呈现出一派明亮且近乎过度的生机勃勃景象。各式各样的个性化服饰琳琅满目，各家店铺情绪高涨，纷纷叫卖，促销活动正热闹非凡地展开。

实际上，四季青并非仅指一个单一的批发市场，它实际上涵盖了杭州火车站东侧的整个服装批发区域。这里囊括了常青市场、意法服饰城、中洲女装城等超过三十家的专业服装市场，汇集了1200多家服装生产企业，以及900多个品牌或商标的服装产品。

服装批发行业提前进入淡季

杨西认为，这个地方与其被称作服装的“天堂”，更像是服装的“竞技场”。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凌晨六点钟开始忙碌，直到晚上七点钟才能结束工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杨西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倦意。大约六年前，他在常青市场接管了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店铺，开始了服装销售。简单来说，他从事的是服装批发业务，属于二级批发商。

常青市场

杨西所说的“二批”指的是服装销售环节中的多样角色：包括生产商、初次批发商、二次批发商以及零售商。那些直接在批发市场设立服装生产工厂，或者直接从工厂采购货物的商家，被称作“一批”；而那些从各地汇聚到批发市场进行采购的批发商，则被称为“二批”；随后，各地的零售商便会向“二批”采购商品，再转售给消费者。“一批”与“二批”的主要差异体现在相同产品之间的价格差异，批发市场则扮演着服务于“一批”和“二批”的角色，成为他们进行交易的核心场所。

常青市场里，杨西这类“二批”成了主流。我们店铺主营连衣裙批发，生意红火时，日销量可超千件；而淡季时，日销量大约在两百件上下。往年6月底才会进入淡季，但今年5月中旬就已开始。接下来，店内夏季服装将进行清仓特价销售，预计会开启直播活动。

直播并未消失，只是换了方式和时间

杨西并未对“直播”这一话题有所顾忌，然而他着重指出，直播活动是在私密领域内进行的，并且仅限于面向零售店客户，而非普通消费者。“在我们的店铺中，有些会在下班后通过微信朋友圈发布特定的链接来举办直播，展示商品。对商品感兴趣的顾客会添加我们的微信，随后可选择快递送货或亲自来店取货。我们通常在清仓时进行私域直播，以此加快商品的销售周期。”

通常情况下，快速的工作步伐使得直播难以实现。“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每天光是打包货物、回应顾客咨询、处理快递就已经非常忙碌了。”此外，他还指出，这并非仅仅是商场是否禁止的问题。“即便商场没有明令禁止，我们实体店铺也必须考虑到保护顾客的利益，这同样也是在保护我们自身的利益。换位思考，如果我们直接进行低价直播，导致零售店的顾客生意受损，他们又怎么会继续与我们合作呢？”

杨西的客户不仅限于江浙沪地区，还包括山东、安徽、山西等地的客户。他自己拥有五部手机，这些手机主要用于与客户保持沟通。他透露，自己大概已经添加了四万多人到微信，而能够拥有超过一百位的老客户已经相当不错了。大家都是慕名而来，初次见面可能陌生，但经过多次交流，逐渐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

常青市场内禁止直播的标识

保护服装批发生态链，实体店苦直播久矣

事实上，“对抗”直播的，不仅仅是二批市场。

市场管理方及商户在对待直播这一现象上持有相似观点。“我们可以在终端进行操作，但上游环节则不宜涉足，以免损害市场产业链的完整性。”新意法服饰城某摊位员工王拓向记者透露，该批商品主要注重销量，通常采购门槛设定为单款、单色至少5件或10件。我们的客户主要依赖于市场推动，例如连锁店，它们设有专人负责挑选商品，并每日留意市场动态。因此，他们清楚我们在此市场上销售何种风格的服装，一旦符合其店铺或品牌定位，便会进行订购。

王拓认为，传统服装生意的运作模式是，服装制造商根据设计款式向面料供应商下单，面料供应商接单后交由工厂进行生产。生产完成后，产品从初批逐步扩展至第二批服饰批发，最终进入实体店铺进行销售，层层递进。在服装批发产业链中，各环节均占据着特定的位置，各自承担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一旦初批开始进行直播销售，下游的零售商便无法再开设新店。”

在过去的三年里，众多商家纷纷涉足线上直播领域，试图直接向消费者销售商品，这一举措无疑降低了批发市场在销售环节中的影响力。王拓指出，尽管今年服装业的淡季提前到来，但他的店铺并不会采用直播销售商品。

市场内打包的衣服

实体店和直播是否只能二选一

禁播通知一经发布，四季青常青市场管理处办公室的张主任便公开发言称：“首先，我们作为批发市场，必须确保市场的批发客户利益得到维护，禁播正是为了这一目的。其次，众多经营户向我们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和需求，禁播同样有助于维护市场正常的经营秩序。”

从市场管理的立场来看，四季青精品童装市场的招商管理部卢经理也提出了一些商场为何禁止直播的看法。“在直播过程中，商家主要吸引的是网络消费者。如果他们不再需要市场来吸引客流，且直播场所没有限制，那么长期来看，市场可能会逐渐走向衰退。”

批发市场“不零售”标识

四季青精品童装市场对直播持开放和探索的态度。“在正常营业时段，我们并不鼓励商家进行直播，但在下班后则无此限制。”卢经理直言，鉴于疫情的影响，市场招商部曾利用直播手段提升市场的知名度，并以此吸引线下客流。这种方式一直沿用至今，我们的招商部门每天下午一点便会深入各商户，为他们推广商品，并对接客户，扮演着沟通的桥梁角色。毕竟，打造一个成功的直播账号并非易事，商户们也缺乏足够的精力和相关经验。

春夏过后，服装行业回暖还有多久

禁播事件期间，众多人士暗中留意着行业的发展趋势。显而易见，疫情过后，消费者的购物习惯发生了转变，由线下转向了线上，这无疑对实体店铺的生意造成了冲击，进而也波及到了以实体店店主为支柱的批发业务。此外，今年服装行业提前步入淡季，其背后的原因并非单一。

去年十二月，众多工人因病休假，服装工厂被迫停工，这直接影响了今年春季服装的供应量。作为华东地区最大的童装市场，同时也是首个四星级品牌市场，我们四季青精品童装市场今年仅有六七成的店铺上架了春装新品，其中部分店铺更是直接推出了夏装。进入五月份，库存几乎告罄，商品数量有限，客户的补货意愿也相对较低。卢经理接着说，常言道，从事服装行业的人依赖自然界的恩赐，而实际上，气候条件同样起着关键作用。今年恰好是闰二月，气温并未像往昔那般炎热，这也使得众人购买夏季服装的意愿相应地延后了。

四季青精品童装市场招商管理部卢经理

不可否认的是，四季青似乎还没有重新回到“巅峰”。

它还会吗？对于这个问题，这里的“四季青人”也没有答案。

工作间隙的杨师傅（左二）

岁岁年年，月月日日，络绎不绝的人群汇聚在此。他们夜以继日，挑拣货物、领取商品、出售商品。他们迎接一个又一个的旺季，忍受一个又一个的淡季，面对时代的更迭，坚守着心中的信念，立足于新的机遇，恪守着往日的承诺。

杨师傅在门口拉货时，一边庆幸能短暂休息十五分钟，一边又为今年工作量只有去年一半而忧虑；杨西同样感到迷茫，与线上或直播渠道相较，实体店还能保持哪些独特优势，其生存空间又有多大；而卢经理则抱有期待，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直播与实体店或许能实现更佳的融合。我对经济发展的速度充满信心，疫情即将结束，转眼间便迎来了第一个冬季。若今年秋冬季节的服装市场能够繁荣起来，那么预计明年整个服装行业也将迎来复苏的迹象。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名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