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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2025-07-16
关于作者沈从文,1902年出生于湖南凤凰县,现代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京派小说代表人物,被称为“中国乡土文学之父”,1988年病逝于北京从1930年起他开始用小说构造心中的“湘西世界”,完成一系列作品,如小说《边城》,《长河》,散文集《湘行散记》等。
他的大部分小说是以湘西生活为背景,体现出他对故乡人民怀有不可言状的同情与温爱代表作有《边城》《长河》《龙凤艺术》《唐宋铜镜》等
(图片来自网络)关于本书《边城》是沈从文最负盛名的代表作,凭借此书奠定了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小说以清新淡雅的文笔,为我们描写了湘西青年男女纯真质朴的爱情故事用字选词有如叙事散文,又有抒情诗的意境,小说的情节犹如一幅幅湘西少数民族的风俗画,悦人耳目。
整个故事以情窦初开的翠翠爱情纠葛为中心展开天保和傩送是兄弟,同时也是情敌,兄弟俩同时爱上了翠翠在这场爱情的竞争中,没有丝毫诡计和狡诈,不至于动刀,也没有“情人奉让”,而是完全按当地风俗公平竞争,刻画出兄弟俩明事理、公平正直、忠于爱情的性格特点,充满着人性美。
(图片来自网络)渡船湘西边境一个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和一条黄狗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做成,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
谁要这个!”凡事求个心安理得,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要把钱给他,管船人情不过,也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把茶峒出产的上等草烟,一扎一扎挂在自已腰带边,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
管理这渡船的,就是住在塔下的那个老人,活了七十年,从二十岁起便守在这小溪边,五十年来不知来去渡了多少人,年纪虽然大了,但骨头还是硬硬的,本来应当休息了,但天不许他休息,他仿佛不能够同这一份生活离开,他从不思索自已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地很忠实地在那里活下去。
代替了天,使他在日头升起时,感到生活的力量,当日头落下时,又不至于思念与日头同时死去的,是那个伴在他身旁的女孩子。 他唯一的朋友是一只渡船和一只黄狗,唯一的亲人便只那个女孩子。
(图片来自网络)不幸的爱情故事女孩子的母亲,老船夫的独生女,十五年前同一个茶峒军人唱歌相熟后,秘密地背着那忠厚爸爸发生了暧昧关系,有了小孩后,这屯戍士兵便想约了她一同向下游逃去,从逃走的行为上看,一个违背了军人的责任,一个必得离开孤独的父亲。
经过一番考虑后,屯戍兵见她无远走勇气,自已也不便毁去做军人的名誉,就心想:一同生既无法聚首,一同死应当无人可以阻拦,首先服了毒女的却关心腹中的一块肉,不忍心,拿不出主张父亲知道后,不加上一个有分量的字眼儿,只作没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然把日子很平静地过下去。
女儿一面怀了羞惭,一面却怀了怜悯,依旧守在父亲身边,待到腹中小孩生下后,却到溪边故意吃了许多冷水死去了在一种奇迹中,这遗孤居然已长大成人,转眼间便十三岁了,住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老船夫随便给这个可怜的孤雏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翠翠”。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老船夫不论睛雨,必守在船头,有人过渡时,略弯着腰,两手缘引了竹缆,把船横渡过小溪,有时疲倦了,躺在临溪大石上就睡着了,天日清和,无人过渡,祖父便同翠翠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或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向水中抛去,嗾使身边黄狗从岩石高处跃下,把木头衔回来。
或翠翠与黄狗皆张着耳朵,听祖父说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战争故事。
(图片来自网络)顺顺家茶峒凭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墙俨然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水中游鱼来去,皆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迫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人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却永远那么妥帖,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感觉非常愉快,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做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
掌水码头的名叫顺顺,一个前清时便在营伍中混过日子的人物在这条河上,他有八只船,一个妻子,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六岁,小的十四岁大的随父亲,豪放豁达,取名天保小的气质近于母亲,不爱说话,眼眉却秀拔出群,取名傩送,傩送美丽得很,茶峒船家人拙于赞扬这种美丽,便为他取个诨名为“岳云”。
边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是端午﹑中秋与过年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画“王”字,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大约上午十一点,茶峒人吃了午饭,全家出城到河边看划船水面上第一次听到了鼓声,许多人从这鼓声中,感到了节日临近的欢悦,住临河吊脚楼对远方人有所等待的,也莫不因鼓声想到远人。
砰砰鼓声掠水越山到了渡船头那里,翠翠站在小山头听了许久,让那迷人的鼓声,把自己带到一个过去的节日里去。
(图片来自网络)第一次相遇这是两年前的事五月端阳,渡船头祖父找人做了替身,带了黄狗同翠翠进城,到大河边看划船,河边站满了人,鼓声砰砰响着,翠翠抿着嘴,心中充满了快乐河边人太多了点儿,各人皆张着眼睛望河中,不多久,黄狗还留在身边,祖父被挤得不见了。
黄昏给河面装饰了一层薄雾,看去好像只有一只白鸭在潭中浮着,也只剩一个人追着这只鸭子,翠翠还是没离开码头,总相信祖父会来找她一起回家潭中那只白鸭慢慢地向翠翠所在的码头边游过来,那人已把鸭子捉到手,手脚并用地拍着水傍了码头,湿淋淋地爬上岸时,翠翠身旁的黄狗,汪汪地叫了几声,那人方注意到翠翠。
码头上已无别的人,他邀请翠翠去他家里等爷爷,翠翠误会了他的好意,此时又因心中焦急,听人要她去家里,以为欺侮了她,就轻轻地说“悖时砍脑壳的”那男的却听得出,便带笑说:“怎么,你骂人!要待在这儿,回头水里大鱼来咬了你,可不要叫喊!”。
翠翠说:“鱼咬了我也不关你的事”那黄狗好像明白翠翠被人欺侮了,又汪汪地吠起来,那男子把手中白鸭举起,向黄狗吓了一下,便走上河街去了又过了一阵,有人从河街拿着火炬,喊着翠翠的名字来寻她,那人说是二老告诉他的,他是二老的伙计。
那人说:“他从河里捉鸭子回来,在码头上见你,他说好意请你上家里坐坐,等候你爷爷,你还骂过他!你那只狗不识吕洞宾,只是叫!”翠翠带了点儿惊讶轻轻地问:“二老是谁?”那人也惊讶地说:“二老你还不知道?就是我们河街上的傩送二老!就是岳云!他要我送你回去!”
傩送二老在茶峒地方不是一个生疏的名字!翠翠想起自已先前骂人那句话,心里又吃惊又害羞,再也不说什么,默默地随着那火把走去翠翠同祖父置气,不理他的话,翠翠对祖父有一点儿埋怨,但另一件事,属于自已不关祖父的,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
这是翠翠和傩送二老的第一次相遇,气氛似乎有点“火药味”。
(图片来自网络)翠翠认识了天保两年过去了两个中秋节恰无月亮可看,平淡无奇两个新年虽照例可以看到狮子龙灯,锣鼓喧天很热闹,但总觉得不如那个端午所经过的事情甜而美翠翠为了不能忘记那件事,上年一个端午又同祖父到城边河街看了半天船,一切玩得正好时,忽然落了雨,祖孙二人同那只狗,挤在顺顺吊脚楼的一个角隅里。
有人扛凳子从身边过去,翠翠认得那人正是去年打了火把送她回家的人,那人看到了翠翠,就笑了:“翠翠,你长大了!二老说你在河边大鱼会吃你,我们这里河中的鱼,现在吞不下你了”翠翠不说话,只是抿嘴笑着,这一次却不曾见及二老。
从祖父与那长年谈话里,翠翠听明白了二老是在青浪滩过端午的,但这次却认识了大老,见着了出名的顺顺,大老把河中的鸭子捉回家里后,因为祖父称赞了那只肥鸭两次,顺顺就要大老把鸭子给翠翠那水上名人同祖父谈话时,翠翠装作眺望河中景致,耳朵却把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回家时,祖父抱了那只白鸭子同别的东西,翠翠打火把引路,祖父便笑着说:“翠翠,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请人来做媒,你答应不答应?”
翠翠就说:“爷爷,你疯了!再说我就生你的气!”翠翠着了恼,把火炬向路两旁乱晃着,向前快快地走去了。“翠翠,莫闹,我摔到河里去,鸭子会走脱的!”“谁稀罕那只鸭子!”
(图片来自网络)翠翠长大了远处鼓声又砰砰地响起来了,祖父问翠翠是否还记得去年天保大老送的那只肥鸭子,翠翠正想起两年前的端午,祖父一问,翠翠却故意说:“我记不得我全记不得!”祖父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又说:“前年还更有趣,你一人在河边等我,差点儿不知道回来,天夜了,我还以为大鱼会吃掉你!”。
提起旧事,翠翠哧地笑了,祖父有点儿心事,翠翠一天比一天大了,无意中提到什么时,会红脸了,时间似乎正催促她成长,使她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负点儿责,她欢喜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述说新嫁娘的故事,把野花戴到头上,还欢喜听人唱歌,茶峒人的歌声,缠绵处她已领略得出。
这女孩子身体已发育得很完全,在本身上因年龄自然而来的一种“奇事”,到月就来,也使她多了些思索,祖父明白这类事情对一个女子的影响,祖父心情也变了些翠翠的成长,祖父记起了些旧事,从掩埋在一大堆时间里,重新找回了些东西。
翠翠的母亲,原同翠翠一个样子,眉毛长,眼睛大,皮肤红红的,也乖得使人怜爱,也仿佛永远不会同家中分开,但不幸来了,她认识了那个兵,到末了丢开老的和小的,却陪了那个兵死了从老船夫说来,这些事谁也无罪过,只应“天”去负责,口中不怨天,心中却不能完全同意这种不幸的安排。
如今,假如翠翠又同妈妈一样,老船夫的年龄,还能把小雏儿再抚育下去吗?人愿意的事神却不同意!翠翠是她那可怜的母亲交给他的,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人,他的事才算完结!翠翠应分交给谁?必须什么样的人方不委屈她?
(剧照 图片来自网络)天保的心意前几天,天保大老过溪时,同祖父谈话,第一句话就说:“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若我有闲空能留在茶峒照料事情,不必像老鸦成天到处飞,我一定每夜到这溪水边来为翠翠唱歌。
”祖父听了,只是微笑,他温习着那些话,实在又愁又喜,这是天保大老第一次在翠翠爷爷面前表白,他豪放豁达,不拘常套小节,祖父心里是欢喜的,那么翠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初五大清早,落了点儿毛毛雨,河上游涨起了“龙船水”,河水已变作豆绿色。
雨落个不止,溪面一片烟,祖父上城买过节的东西,翠翠在船上无事可做,她知道祖父必到顺顺家里去翠翠温习着两次过节时,在那两个日子所见的一切,心中很快乐,好像有东西明朗地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傩送祖父从城里回家时,翠翠发现他的酒葫芦不见了,原来,顺顺为了不让祖父把酒喝完,开玩笑地将酒葫芦扣下来。
正当祖孙二人谈论此事时,送葫芦的人来了,跟祖父一同进屋的,是一个年纪轻轻、脸黑肩膀宽的人这人望着翠翠笑,翠翠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走到灶边烧火去了,不知怎么的,送酒葫芦的,她觉得好像是个熟人,却不明白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船夫和客人谈了些别的话,到后来,这位客人才言归正传:“伯伯,你翠翠像个大人了,长得很好看!”船夫笑了:“口气同哥哥一样,倒爽块呢”说了一阵,这客人想走了,老船夫便叫翠翠,翠翠斜脱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她,便把脸背过去,抿着嘴儿,很自负地拉着那条横缆,把船慢慢拉过对岸了。
客人站在船头同翠翠说话:“翠翠,吃了饭,同你爷爷到我家吊脚楼上去看划船吧?”翠翠不好意思不说话,便说:“爷爷说不去,去了无人守这个船!”“我要一个人来替你们守渡船,好不好?”船拢了岸,他向岸上一跃,站在斜坡上说:“我回去就要人来替你们,你们赶快吃饭,一同到我家里去看船,今天人多,热闹咧。
”翠翠不明白这陌生人的好意,不懂得为什么一定要到他家中去看船,抿着小嘴笑笑,就把船拉回去了,到了家中一边溪后,只见那个年轻人还在对溪小山上翠翠回转家中,问爷爷:“那人说回去就要人来替你,要我们两人去看船,你去不去?”。
“你高兴去吗?”“两人同去我高兴那个人很好,我像认得他,他是谁?”祖父心想:“这倒对了,人家也觉得你好!”祖父笑着说:“翠翠,你不记得你前年在大河边时,有人说要让大鱼咬你吗?”翠翠明白了,却仍然装不明白问:“他是谁?”。
“顺顺船总家的二老,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啊!”他抿了一口酒,像赞美这个酒又赞美另一个,低低地说:“好的,妙的,这是难得的”过渡的人在门外坎下叫唤着,老祖父口中还是“好的,妙的......”匆匆地下船做事去了。
(剧照 图片来自网络)各有走法远处鼓声已经比较繁密了,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极狭的船,在水面上画着美丽的长长的线路!祖父要翠翠过河街船总家吊脚楼上去看船,翠翠似乎有心事怕到那边去,以为站在河边较好不多久,顺顺便派人把他们请去了,翠翠带着点儿羞怯走去,祖父便走开了,祖父并不看龙船竞渡,却被一个熟人拉去看水碾子了,后来熟人又说到这碾坊的将来,似乎是团总女儿陪嫁的妆奁,于是想起了翠翠,且记起大老过去一时托过他的事情来了,便问翠翠的岁数。
“满十四岁进十五岁”老船夫说过这句话后,便接着在心中计算过去的年月“十四岁多能干!将来谁得她真有福气!”“有什么福气?又无碾坊陪嫁,一个光人”“别说光人,一个有用的人,两只手敌得五座碾坊!洛阳桥也是鲁班两只手造成的!......”这样那样地说着,表示对老船夫的抗议,说到后来那个自然笑了。
又说:“茶峒人年轻男子眼睛光,选媳妇也极在行伯伯,你若不多我的心,我就说个笑话给你听”接着说下去的就是顺顺家大老如何在人家面前赞美翠翠,且如何托他来探听老船夫口气那么一件事,末了同老船夫来转述另一回会话的情形:“‘大老,你是说真话还是说笑话?’‘你为我去探那老的,我欢喜翠翠,想要翠翠。
’‘我这人口钝得很,说出了口收不回,万一老的一巴掌打来呢?’‘你怕打,你先当笑话去说,不会挨打的!’所以,伯伯,我就把这件事同你说了,你想想,我应当如何回答他?”老船夫说:“等他来时你说老家伙听过了笑话后,自已也说了个笑话,他说:
‘车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走法大老走的是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做主,请了媒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已做主,站在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这里两人把话说妥后,就去看顺顺新买的船了。
(图片来自网络)傩送的心事翠翠坐的位置非常好,从窗口望出去,河中一切朗然在望,然心中可不安宁,看热闹的人,似乎常常把眼光从河中景物挪到她身上来,还有些人故意装成有别的事情的样子,事实上却全为的是好仔细看看翠翠。
她心中老不自在,只想借故跑去翠翠眼见在船头站定,摇动小旗指挥进退,头上包着红布的那个年轻人,便是送酒葫芦的二老,心中便印着两年前的旧事,又想起狗,翠翠才注意到身边那只黄狗,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便在楼上各处寻她的黄狗。
她一面找寻着,一面听人家说些什么话翠翠得知寨上王乡绅想同顺顺家打亲家,嫁妆是一个碾坊;二老还喜欢一个撑渡的,当时她们眼睛对着河里,口中说着这些闲话,却无一个人注意到身后的翠翠翠翠脸发火烧,走到另外一处去,又听有两个人提及这件事。
且说:“只看二老今天那么一股劲儿,就可以猜想得出,这劲儿是岸上一个黄花姑娘给他的!”翠翠心腔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不是!是快乐吧,不,有什么事情使这个女孩子快乐呢?是生气了吧。
是的,她当真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气有人带着礼物来提亲,翠翠正在屋门前剥豌豆,但一听到客人进门说“贺喜贺喜”,便不敢再蹲在屋门边,向屋后的白塔跑去了,来人被打发走后,祖父在船头叫翠翠下河边来说话。
祖父说:“翠翠,船总顺顺家里主人请人来作媒,想讨你作媳妇,问我愿不愿我呢,人老了,再过三年两载会过去的,我没有不愿的事情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想想,自己来说愿意,就成了;不愿意,也好”翠翠不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怯怯地望着老祖父。
“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翠翠弄明白了,人来做媒的是大老!不曾把头抬起,心忡忡地跳着,脸烧得厉害,她不作声,心中只想哭,可是也无理由可哭祖父还是再说下去,便引到死过了的母亲来了,老人话说了一阵,沉默了。
翠翠悄悄把头撂过一些,见祖父眼中已酿了一汪眼泪,翠翠又惊又怕,怯生生地说:“爷爷,你怎么的?”祖父不作声,用大手掌擦着眼睛,小孩子似的咕咕笑着,跳上岸跑回家中去了,翠翠心中乱乱的,想赶去却不赶去天气渐渐地越来越热了,爷爷仿佛把大老提婚的事早已忘掉,翠翠似乎也忘掉这件事情了,可是那做媒的不久又来探口气了,依然同从前一样,祖父把事情成否全推到翠翠身上去,回头又同翠翠谈了一次,也依然不得结果。
老船夫猜不透这事情在什么方面有个疙瘩,解除不去,夜里躺在床上便常常陷入一种沉思里去,隐隐约约体会到一件事情,想到这里时,他笑了, 为了害怕而勉强笑了其实他有点儿忧愁,因为他忽然觉得翠翠一切全像母亲,感觉到这母女二人共通的命运。
一堆过去的事情蜂拥而来,不能再睡下去了,一个人便跑出门外,到那临溪高崖上去,望天上的星辰,许久还不能睡天保和傩送都对翠翠有意,但二人的表达方式不同,傩送直接上翠翠家送酒葫芦,还盛情邀请翠翠和爷爷去看船,而天保则托人去探爷爷的口风。
(图片来自网络)公平竞争船总顺顺家中,天保大老托人去翠翠家作媒的事已被二老知道了,二老同时也让哥哥知道了自已的心事,原来这兄弟俩同时爱上了那个撑渡船的外孙女边地俗话说:“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日月胆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只是,这两兄弟是不是也还得照茶峒人的规矩,来一次流血的挣扎,才能决定最后由谁来娶这个女人做媳妇呢?兄弟两人在这方面是不至于动刀的,但也不兴作有“情人奉让”,后一种做法,是大都市怯懦男子才会做出的可笑行为。
二老想出了个主意,两兄弟月夜里同到碧溪岨去唱歌,莫让人知道是弟兄两个,两人轮流唱下去,谁得到回答,谁便继续用那张唱歌胜利的嘴唇,服侍那划渡船的外孙女大老不善于唱歌,轮到大老时也仍然由二老代替,两人凭命运来决定自已的幸福,这么办可说是极公平了。
大老做了一个苦笑:“我们各人轮流唱,我也不需你帮忙,一切我自已来吧树林子里的猫头鹰,声音不动听,要老婆时,也仍然是自已叫下去,不请人帮忙的!”两人把事情说妥后,算算日子,今天十四,明天十五,后天十六,接连而来的三个日子,正是有大月亮天气,遵照当地的习惯,很诚实与坦白去为一个“初生之犊”的黄花女唱歌。
露水降了,歌声涩了,就趁残月赶回家去,一切安排皆极其自然两人决定从当夜起,做这种为当地习惯所认可的竞争。
(图片来自网络)翠翠黄昏来临,翠翠坐在屋后的白塔下面,看天空被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听渡口飘荡着的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儿凄凉,她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好像眼见这个日子过去了,想要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但不成,好像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
翠翠坐在溪边,望着溪面为暮色所笼罩的一切,且望到那只渡船上的一群过渡人,其中有个吸旱烟的打着火镰吸烟,把烟杆在船边剥剥地敲着烟灰,忽然哭起来了祖父把船拉回来时,见翠翠痴痴地坐在岸边,问她什么事,翠翠不作声,祖父要她去煮饭,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已哭得可笑,一个人便回到屋中。
翠翠第二次喊祖父回家,祖父因为忙,没理会,她坐在悬崖上,觉得悲伤“爷爷,为什么不上来?我要你!”在船上的祖父听到这种带娇又有点儿埋怨的声音,一面粗声粗气地答道:“翠翠,我就来,我就来!”一面心中却自言自语:“翠翠,爷爷不在了,你将怎么样?”。
老船夫回到家中时,见家中还黑黝黝的,只灶间有火光,翠翠坐在灶边矮条凳上,用手蒙着眼睛,走过去才晓得翠翠已哭了许久祖父说:“翠翠,我来慢了,你就哭,这还成吗?我死了呢?”翠翠不作声祖父又说:“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
要硬扎一点儿,结实一点儿,方配活到这块土地上!”翠翠把手从眼睛边移开,靠近了祖父身边去:“我不哭了”老船夫因为工作疲倦,喝了半碗白酒,因此饭后兴致好,和翠翠到门外高崖上的月光下说故事,说了些那个可怜母亲的乖巧处,同时也说到那可怜母亲性格强硬处,使翠翠听来神往倾心。
翠翠抱膝坐在月光下,傍着祖父身边,问了许多关于那个可怜母亲的故事,时不时地吁一口气,似乎心中压上了些分量沉重的东西,想挪移得远一点儿,才吁着这种气,却无从把那东西挪开“爱情两个字,好辛苦!”老船夫做事累了睡了,翠翠哭倦了睡了。
翠翠不能忘记祖父所说的事情,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地在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去做什么呢?摘虎耳草!一切皆像是祖父说的故事,翠翠只迷迷糊糊地躺在粗麻布帐子里的草荐上,以为这梦做得顶美顶甜。
祖父却在床上醒着,张起个耳朵听对溪高崖上的人唱了半夜的歌,他知道这是河街上天保大老走马路的第一招,因此又忧愁又快乐地听下去第二天天一亮,翠翠赶忙同祖父说昨晚上所梦的事情“爷爷,你说唱歌,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对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但我却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
我睡得真好,梦得真有趣!”祖父温和悲悯地笑着,并不告诉翠翠晚上的事实,祖父心里想:“做梦一辈子更好,还有人在梦里做宰相咧。”
(剧照 图片来自网络)天保的死亡碧溪岨晚上唱歌的事,老船夫以为是天保大老,便借故到城里探情况但老船夫却“张冠李戴”了,其实,翠翠同她祖父晚上听到的歌声,全是傩送二老所唱的 做哥哥的, 因为已经走车路占了先,无论如何也不肯先开腔唱歌,一定得让弟弟先唱,弟弟一开口,哥哥就知道自己不是敌手,更不开口了。
大老和弟弟回家时,就决定了驾船离开茶峒,以便忘却一切,大老坐了那只新油船向下河走去,留下傩送二老在家,二老有机会唱歌却从此不再到碧溪岨唱歌,老船夫忍不住了,进城去找二老谁知,正好遇到上次为大老做保山的杨马兵,得知天保大老被淹死了!老船夫惨惨地说:“我有什么卓见可说?这是天意!一切都有天意……”。
他说这话时,心中充满了感情老船夫匆匆赶到河街上去,一会儿船总顺顺从外面回来了,样子沉沉的,这豪爽正直的中年人,正似乎为不幸打倒,努力想挣扎爬起的神气一见到老船夫就说:“老伯伯,我们谈的那件事情吹了吧天保大老已经坏了,你知道了吧?”。
老船夫两只眼睛红红的,把手搓着:“怎么的,这是真事!这不会是真事!”老船夫在树荫下再次遇到了杨马兵,这时傩送二老正从河街下来,像要远行的样子,一见了老船夫就回头要走,却被杨马兵喊住了那黑脸宽肩膀,样子虎虎有生气的傩送二老,略带勉强地笑着。
老船夫想把空气缓和下来,指着远处那座新碾坊说:“二老,听人家说那碾坊将来是归你的!归了你,派我来碾子,行不行?”二老仿佛听不惯这个询问的的用意,便不作声,老船夫讨了个没趣,很懊恼地回去了,翠翠见他眼睛红红,且有点儿事情不高兴。
“爷爷,你怎么的?”“天保当真死了!二老生了我们的气,以为他家中出这件事情,是我们分派的!”祖父似乎生谁的气,脸上笑容减少了,对于翠翠也不大注意了,翠翠像知道祖父已不很疼她,但又像不明白它的真正原因,但这并不是很久的事,日子一过去,也就好了。
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一切依旧,唯对于生活,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看不见的缺口,始终无法填补起来祖父过河街去仍然可以得到船总顺顺的款待,很明显的是,那船总并没忘掉死去者死亡的原因。
(图片来自网络)二老傩送老船夫过渡时见到了二老,和二老闲聊起来,并说船总顺顺明显萎悴了,二老听到这句话,不作声了,眼睛望着老船夫屋后的白塔,他似乎想起了过去那个晚上和那件旧事,心中十分惆怅,老船夫怯怯地望了年轻人一眼,一个微笑在脸上漾开。
“二老,我家里翠翠说,五月里有天晚上,做了个梦......”说时他又望望二老,见二老并不惊讶,也不厌烦,于是又接着说,“她梦得古怪,说在梦中被一个人的歌声浮起来,到对溪的悬岩上摘了一把虎耳草!”二老把头偏过一旁去,作了一个苦笑,心中想道:“老头子倒会做作。
”这点儿意思在那个苦笑上,仿佛同样泄露出来,被老船夫看到了,老船夫显得有点儿慌张,就说:“二老,你不相信吗?”那年轻人说:“我怎么不相信?因为我做傻子在那边岩上唱过一晚的歌!”老船夫被一句料想不到的实话窘住了,口中结结巴巴:“这是真的……这是假的……”
“怎不是真的?天保大老的死,难道不是真的!”“可是,可是……”老船夫正想好好解释,船却已到了岸边,二老一跃上了岸,就想走老船夫在船上显得更加忙乱的样子说:“二老,二老,你等等,我有话同你说,你先前不是说那个——你做傻子的事情吗?你并不傻,别人才当真叫你那歌弄成傻相!”。
那年轻人虽站定了,口中却轻轻地说:“得了够了,不要说了”老船夫说:“二老,我听说你不要碾子要渡船,这是杨马兵说的,不是真的打算吧?”那年轻人说:“要渡船又怎样?”老船夫看看二老的神气,心中忽然高兴起来了,就情不自禁地高声叫着翠翠,要她出来,事不凑巧,许久还没见到翠翠的影子。
这个脚夫询问二老:“我看那弄渡船夫的神气,很喜欢你!”二老不作声,那人就又说道:“二老你要碾坊还是要渡船,你当真预备做他的孙女婿,接替他那只破渡船吗?”二老笑了,那人又说:“二老,若这件事派给我,我要那座碾坊。
一座碾坊的出息,每天可收七升米,三斗糠”二老说:“我回来时向我爹爹去说,为你向中寨人做媒,让你得到那座碾坊吧至于我呢,我想弄渡船是很好的只是老的为人弯弯曲曲,不索利,大老是他弄死的”老船夫见二老那么走了,翠翠还不出来,心中很不快乐,后来才知道大清早翠翠已出门掘鞭笋去了,翠翠把竹篮向地下一倒,除了十来根小小鞭笋外,只是一大把虎耳草。
老船夫望了翠翠一眼,翠翠两颊绯红地跑了日子平平地过了一个月,一切人心上的病痛,似乎皆在那份长长的白日下医治好了,心事在人的生活中,也就留不住了祖父呢,可以说一切都知道,但事实上却又一无所知,他明白翠翠不讨厌那个二老,却不明白那小伙子近来怎样,他从船总与二老处皆碰了钉子,但他并不灰心。
“要安排得对一点儿,方合道理,一切有个命!”他那么想着,就更显得好事多磨起来了他向各个过渡的本地人打听二老父子的生活,关切他们如同自己家中人一样,但他却怕见到船总同二老,一见他们,他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把两只手搓来搓去,从容处完全失去了。
二老父子皆明白他的意思,但那个死去的人,却用一个凄凉的印象,镶嵌到父子心中,两人便对于老船夫的意思,俨然全不明白似的,一同把日子打发下去傩送二老从川东押物回到茶峒时,已近黄昏,溪面很寂静,翠翠下坎时,见两个人站在码头边,斜阳影里背身看得极分明,正是傩送二老同祖父!。
翠翠大吃一惊,回头便向山竹林里跑掉了,那两个在溪边的人,听到脚步响时,一转身,也就看明白这件事情了,翠翠向竹林里跑去,老船夫半天也不渡船,这件事让傩送二老看来,前途显然有点不利虽然老船夫言辞之间,无一不说明“这事有边”,但畏畏缩缩的。
二老想起他的哥哥,便把这件事曲解了,他有一点儿气恼
(图片来自网络)老船夫病了中寨有人来探口风,是不是还有意接受那座新碾坊,二老答复:“命里或只许我撑个渡船!”探口风的人回中寨报命,到碧溪岨过渡时,见到了老船夫,老船夫得知他是中寨人,就问道:“听说你们中寨人想把碾坊连同家中闺女送给河街上顺顺,这事情有点儿眉目了?”
他笑着说:“事情成了我问过顺顺,顺顺很愿意和中寨人结亲家,又问过那小伙子……”“小伙子意思怎么样?”“他说:我眼前有座碾坊,有条渡船,我本想要渡船,现在就决定要碾坊吧渡船是活动的,不如碾坊固定这小子会打算盘呢。
”中寨人是个米场经纪人,话说得极有斤两,他看到船夫想要说话,便又抢着说道:“一切皆命,半点不由人可怜顺顺那家大老,相貌一表堂堂,会淹死在水里!”老船夫被这句话在心上戳了一下,把想问的话咽住了,中寨人走后,老船夫闷闷地立在船头,痴了许久,又把二老日前过渡时的落漠神气温习一番,心中大不快乐。
他沉默和压抑着,只能把船拉到河中心,大声唱起歌来,但当他跳上码头,走近翠翠时,却仍是粗鲁地笑着虽然内心很痛苦,他还是要坚守这份秘密,但似乎这一切都超出了老船夫的预期,也远远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力,老船夫终于病倒了。
老船夫当真发了痧,心头发闷,虽当着翠翠还显出硬扎样子,独自走回屋里后,找一些碎瓷片,在自己臂上腿上扎了几下,放出了些乌血,就躺在床上睡了翠翠自己守船,心中却古怪地快乐高兴,唱了许多歌,老船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句句听下去,心中极乱,他以为这不是能够把他打倒的大病,到明天就好了,但到了第二天,人虽起了床,头还沉沉的,祖父当真病了。
翠翠一面照料船只,一面还时时刻刻抽空赶回家来看祖父,祖父不说什么,只是为了一个秘密痛苦着,躺了三天,人居然好了,心中惦念到一件事情,预备进城过河街去。
(图片来自网络)顺顺绝决的表态老船夫到河街顺顺家,见顺顺正同三个人打纸牌,不便谈话,就站在身后看了一阵,牌既不散场,老船夫又不想即走顺顺似乎并不明白他等着有何话说,却只注意手中的牌,后来老船夫的神气倒为另一个人看出,就问是不是有事,老船夫方忸忸怩怩搓着两只大手,说只想同船总说两句话。
船总方明白在身后看牌半天的理由,回头对老船夫笑起来,牌向桌上一撒,笑着向后房走去,老船夫跟在身后“什么事?”船总问着,神气似乎明白了他来此要说的话,显得略微怜悯的样子“我听一个中寨人说你预备同中寨团总打亲家,是不是真事?”。
船总见老船夫盯着他的脸,想得一个满意的回答,就说:“有这事情”“真的吗?”“真的”老船夫装得很从容地问:“二老呢?”“二老坐船下桃源好些日子了!”二老下桃源的事,原来还同他吵了一阵方走的船总性情虽异常豪爽,可不愿意间接把大儿子弄死的女孩子,又来做第二个儿子的媳妇,若照当地风气,这些事只是小孩的事,大人管不着,二老当真欢喜翠翠,翠翠又爱二老,他也并不反对这种爱怨纠缠的婚姻。
但不知怎么的,老船夫对于这件事情的关心处,使二老父子对于老船夫反而有了误会,船总想起家中近事,以为全与这老而好事的船夫有关,虽不见诸形色,心中却有个疙瘩船总不让老船夫再开口了,就语气略粗地说道:“伯伯,算了吧,我们的口只应当喝酒了,莫再只想替儿女唱歌!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你是好意。
可是我也求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以为我们只应当谈点儿自己分上的事情,不适宜于想那些年轻人的门路了”老船夫还想说两句话,但船总却不让他再有说话的机会,把他拉出到牌桌边去,船总虽还笑着谈到很多笑话,心中却似乎很沉郁,把牌用力掷到桌上去,于是老船夫不说什么,戴起他那个斗笠,走了。
他心中很不高兴,又进城去找杨马兵,那马兵正在喝酒,老船夫虽推病,也免不了喝个三五杯回到碧溪岨,走得热了点儿,又用溪水去抹身子,觉得很疲倦,就要翠翠守船,自己回家睡去了黄昏时天气十分郁闷,溪面各处飞着红蜻蜓,天上已起了云,热风把两山竹篁吹得声音极大。
翠翠守在渡船上,心也极乱,看祖父脸上颜色惨惨的,放心不下,便又赶回家中去,祖父坐在门限上打草鞋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昂头向天空望着,轻轻地说:“翠翠,今晚上要落大雨响大雷的!回头把我们的船系到岩下去,这雨大哩。
”翠翠说:“爷爷,我真吓怕!”翠翠怕的似乎并不是晚上要来的雷雨。老船夫似乎也懂得那个意思,就说:“怕什么?一切要来的都得来,不必怕!”
(图片来自网络)老船夫去世夜间落了大雨,挟以吓人的雷声电光从屋脊上掠过,接着就是轰的一个炸雷,翠翠在暗中抖着,祖父也醒了,知道她害怕,且担心她着凉,便起身来把一条布单搭到她身上,轰的一个大雷,接着是一种超越雨声而上的洪大闷重的倾圮声。
两人皆以为一定是溪岸悬崖崩落了! 担心那只渡船会压在崖石下面去了,祖孙两人便默默地躺在床上听雨声雷声无论如何大雨,过不久,翠翠却依然睡着了,醒来时天已亮,雨不知在何时也已经止息,只听到溪两岸山沟里注水入溪的声音,翠翠爬起身来,看看祖父似乎还睡得很好,开了门走出去。
无意中回头一看,屋后白塔已不见了,一惊非同小可,赶忙向屋后跑去,才知道白塔也已坍倒,大堆砖石极凌乱地摊在那儿翠翠吓慌得不知所措,只锐声叫她的祖父,祖父不起身,也不答应,就赶回家里去,到祖父床边摇了祖父很久,祖父还不作声。
原来这个老年人在雷雨将息时已死去了,翠翠于是大哭起来,不多久,全茶峒城里里外外便皆知道这个消息了。老船夫在电闪雷鸣中,带着心中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图片来自网络)杨马兵河街上船总顺顺,城中杨马兵及老道士都来了,老道士还带了许多法器,一件旧麻布道袍,并提了一只大公鸡,来尽义务办理念经起水诸事,家中人出出进进,翠翠只坐在灶边矮凳上呜呜地哭着船总顺顺安慰着说:“翠翠,爷爷死了我知道了,老年人是必须死的,不要发愁,一切有我!”。
到了下午入了殓,老道士一面闭了眼睛走去,一面且唱且哼,安慰亡灵,提到关于亡魂所到西方极乐世界花香四季时,老马兵就把木盘里的纸花,向棺木上高高撒去,象征西方极乐世界情形到了半夜,事情办完了,放过爆竹,蜡烛也快熄灭了。
翠翠哭了一整天,同时也忙了一整天,到这时已倦极,把头靠在棺前眯着了, 但一会儿,翠翠又醒了,仿佛梦到什么,惊醒后明白祖父已死,又幽幽地干哭起来黄狗在屋外吠着,翠翠开了大门,耳听到各处是虫声,天上月色极好,大星子嵌进透蓝天空里,非常沉静温柔。
翠翠想:“这是真事吗? 爷爷当真死了吗?”老马兵一直跟在她身后,因为他知道女孩子心门儿窄,说不定一炉火闷在灰里,痕迹不露,跳崖悬梁,故随时小心监视着翠翠,翠翠默默地回到祖父棺木前,坐在地上又呜咽起来马兵幽幽地说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爷爷也难过咧。
眼睛哭胀,喉咙哭嘶有什么好处?听我说,爷爷的心事我全知道,一切有我我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对得起你爷爷我会安排,什么事都会我要一个爷爷欢喜你也欢喜的人来接收这只渡船!不能如我们的意,我老虽老,还能拿镰刀同他们拼命。
翠翠,你放心,一切有我!”大清早,帮忙的人从城里拿了绳索杠子赶来了,老船夫的白木小棺材,被六个人抬着到那个倾圮的塔后山上埋葬了。
(图片来自网络)翠翠了解事情的前后因果翠翠仍然自已同黄狗来弄渡船,让老马兵坐在溪岸高崖上玩,或嘶着老喉咙唱歌给她听过三天后,船总来商量接翠翠过家里去住,翠翠却想看守祖父的坟山,不愿即刻进城,请杨马兵暂时同翠翠住。
杨马兵是个上五十岁的人,说故事的本领比翠翠祖父高一筹,加之凡事特别关心,做事又勤快又干净,因此同翠翠住下来,使翠翠仿佛去了一个祖父,却新得了一个伯父过渡时有人问及可怜的祖父,黄昏时想起祖父,皆使翠翠心酸,觉得十分凄凉,但这份凄凉日子过久了一点儿,也就渐渐淡薄了些。
两人每日在黄昏和晚上,坐在门前溪边高崖上,谈点儿那个躺在湿土里可怜祖父的旧事又说到翠翠的父亲,那个又要爱情又惜名誉的军人,在当时按照绿营军勇的装束,如何使女孩子动心,又说到翠翠的母亲,如何善于唱歌,而且所唱的那些歌在当时如何流行。
时候变了,一切也自然不同了,皇帝已不再坐江山,平常人还消说!杨马兵想起自已年轻做马夫时,牵了马匹到碧溪岨来对翠翠母亲唱歌,翠翠母亲不理会,到如今自已成为这孤雏唯一的靠山、唯一的信托人,不由得苦笑,至此,我才明白,为何老船夫遇到心事,都会找杨马兵去喝酒。
听说老船夫去世后,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翠翠的责任原来,杨马兵是翠翠母亲的暗恋者,虽曾被翠翠母亲拒绝,但并没有记仇,因为两人每个黄昏必谈祖父,以及这一家有关系的事情,后来便说到了老船夫死前的一切,翠翠因此明白了祖父活时所不提到的许多事。
二老的唱歌,大老的死,顺顺父子对于祖父的冷淡,中寨人用碾坊做陪嫁妆奁,诱惑傩送二老……二老既记忆着哥哥的死亡,且因得不到翠翠理会,又被家中逼着接受那座碾坊,因此斗气下行;祖父的死因,又如何与翠翠有关……
凡是翠翠不明白的事,如今可全明白了,翠翠把事情弄明白后,哭了一夜过了四七,船总顺顺派人来请马兵进城,商量把翠翠接到他家中去,作为二老的媳妇,但二老人不在家,先莫提这件事,且搬过去住,等二老回来时再看二老的意思。
马兵为翠翠出主意,以为名分既不定妥,到一个生人家里去不好,还是不如在碧溪山岨,等到二老驾船回来时,再看二老意思这办法决定后,老马兵以为二老不久必会回来的,就在碧溪岨为翠翠做伴,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
(图片来自网络)希望碧溪岨的白塔,与茶峒风水有关系,塔圮坍了,不重新做一个自然不成这塔并不是给谁一个人的好处,应靠每一个人来积德造福,每个人皆有捐钱的机会,因此在渡船上放了个竹筒,过渡人自由把钱投进去过渡人一看,老船夫不见了,翠翠的辫子上扎了白线,就明白那老的已做完了自已分上的工作,安安静静躺在土坑里给小蛆吃掉了,必一面用同情的眼色瞧着翠翠,一面摸出钱来塞到竹筒中去。
“天保佑你,死了的西方去,活下的永保平安”翠翠明白那些捐钱人的怜悯与同情意思,心里酸酸的,忙把身子背过去拉船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图片来自网络)小结《边城》中的人物有着朴素而纯真的性格,他们不为名利所动,不为权势所惑,不为恶意所伤,只为爱情所动,他们的爱情是纯洁而高尚的,没有欺骗、背叛、争斗、占有,只有尊重、理解、牺牲、奉献,他们的爱情虽然遭遇了悲剧,却没有失去美丽和光彩。
小说的结尾,顺顺已经接受了翠翠这个准媳妇,翠翠也已经明白了一切,只等二老回来作者留给我们纵横交错的想象,留给主人公一个长长的明天,没有结局,自不必挣扎所有的事情,只要放到明天,都会变得很美好,一切都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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