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夏小满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衣柜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宿舍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风风火火冲进来，红色行李箱在瓷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热死啦热死啦！"程雨欣把书包甩到上铺，T恤后背洇着深色的汗渍，"你们知道吗？刚才在教务处，我看到分班表了！"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咱们班有全市中考状元！"。

靠窗的床位传来书本合上的轻响林茉摘下银框眼镜，苍白的手指绕着发尾打转："是那个叫江川的男生吧？听说他爸是教育局......"夏小满的指甲抠进掌心空调冷气吹过后颈，她却觉得后背黏着层薄汗南华中学老校区的墙皮斑驳脱落，像极了父亲办公室墙上那张撕碎的录取通知书。

三天前的争吵声又在耳畔炸开："画画能当饭吃？要不是你妈临终前......""同学？"程雨欣晃着手机凑过来，"要不要加个群？我建了个302姐妹花......"尖锐的哨声骤然划破黄昏走廊里脚步声纷沓，有人扯着嗓子喊："高一新生！操场集合！"林茉已经站在门边，蓝白校服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夏小满低头看着自己挽起两折的裤脚，突然想起教导主任说过的话："转学生更要遵守校规"暮色中的操场浮动着燥热的水汽主席台上教导主任的秃顶在探照灯下反光："明天开始摸底考试，按成绩重排学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里，夏小满数着塑胶跑道上的白漆点。

第七个弯道处，她看见有人影翻过围墙，白衬衫衣角掠过爬山虎丛时像振翅的鸽群晚自习教室飘着新刷的油漆味夏小满缩在倒数第二排，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勾画前桌男生后颈有颗朱砂痣，随吞咽动作在发茬间若隐若现她笔尖一顿，纸面突然投下细长的阴影。

"夏小满"班主任陈立军敲了敲她画满涂鸦的课本，"放学来我办公室"月光在走廊瓷砖上淌成河夏小满攥着衣角，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你爸特意交代要多关照"陈老师吹开保温杯里的枸杞，"南华不是艺高，下周的板报比赛......"。

熄灯后的寝室弥漫着花露水味道程雨欣在蚊帐里刷着手机突然倒吸冷气："论坛上说，去年有个美术生从钟楼......"林茉的床帘猛地晃动，金属环撞在支架上当啷作响夏小满翻身面朝墙壁，摸出枕头下的速写本铅笔擦过纸面的沙沙声里，隐约听见远处画室方向传来钢琴声。

第二天清晨的考场，夏小满盯着数学卷子第三道选择题阳光斜斜切过窗棂，在邻座男生腕间的手表上折射出光斑她忽然想起昨晚钢琴声断续的旋律，像极了母亲哼过的摇篮曲监考老师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越来越近，汗珠顺着脊梁滑进校服衬衫。

午休时程雨欣往她饭盒里夹了块排骨："最后那道大题答案是不是根号三？"食堂吊扇在头顶嗡嗡旋转，夏小满盯着番茄汤里漂浮的蛋花靠窗座位突然骚动起来，穿球衣的男生们嬉笑着撞翻餐盘某个瞬间她瞥见走廊拐角闪过白衬衫，袖口沾着靛蓝色颜料。

黄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夏小满抱着作业本穿过连廊，石膏像在美术教室窗后露出模糊的侧脸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门，潮湿的风掀起画架上雪白的宣纸逆光的身影倏然转身，铅笔啪嗒掉在地上"出去"男生嗓音带着感冒般的沙哑夏小满后退半步，踩到满地散落的画稿。

凌乱线条间挣扎着人脸，全都缺了右眼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临摹稿上，氤氲开一片幽蓝晚自习时程雨欣传纸条问她手怎么在抖夏小满把橡皮擦捏得变了形，草稿纸边缘画满残缺的眼睛忽然有人敲窗，穿保安制服的大叔举着塑料袋："夏小满同学？门卫室有你的快递。

"撕开层层胶带时纸箱还在滴水褪色的油画颜料盒里躺着摔碎的调色盘，玻璃碴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的小满坐在画板前，身后女人裙摆沾着向日葵花瓣翻到背面，铅笔字被水渍晕染："要像向日葵那样生长"熄灯后夏小满蹑手蹑脚溜出宿舍。

月光把画室窗棂印在走廊墙上，像道道黑色栅栏她摸到第三扇窗的锁扣，却听见里面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透过缝隙看见白天那个男生正把画稿撕成碎片，苍白手指被月光照得近乎透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得夏小满撞翻水桶男生猛然转头时，她看清他左眼尾的泪痣。

逃跑时拖鞋拍打地面的回声响彻空荡的教学楼，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直到躲进洗手间最里侧的隔间，她才发觉掌心攥着半张残破的素描——画中人穿着南华校服，右眼位置是被撕碎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