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枪喷出的蓝色火焰在面罩前跃动，铁水如熔岩般在钢板间流淌这是我重复了十年的工作场景，原本璀璨的焊接火花，如今在视线里晕染成模糊的光晕——飞溅的金属屑早已让我的视力降至0.3即便摘下防护镜，眼前仍浮动着挥之不去的彩色光斑，像是有人把焊花种进了瞳孔深处。

每天八小时蜷缩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作业，防护服像第二层皮肤般紧贴着身体七月正午的车间如同巨型蒸笼，安全帽内沿凝结的盐霜随着动作簌簌掉落，后颈被紫外线灼伤的皮肤刚结痂又裂开工友老张总调侃我们像"铁皮罐头里的沙丁鱼"，只不过罐子里腌渍的不是海鲜，是裹着汗臭与金属粉尘的青春。

刺鼻的焊接烟雾穿透三层口罩，让我的咳嗽声在车间此起彼伏去年体检单上"尘肺阴影"四个红字，像焊疤般烙在胸口医生指着CT片上棉絮状的白色斑块说："这些粉尘已经和肺组织长在一起了"深夜惊醒时，总觉得有铁砂在气管里滚动，咳出的痰液带着暗红色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右手食指永远保持着15度的弯曲弧度，那是长期握持焊枪形成的职业印记去年冬天给女儿扎辫子时，僵硬的手指怎么也捏不住橡皮筋，孩子天真的疑问"爸爸的手为什么像铁钩"让我在洗手间红了眼眶更致命的是腰间盘突出，每次弯腰都像有钢钉在脊椎间游走，去年装卸钢板时突然下肢麻木跪倒在地，工头却把急救车费用从工资里扣除了两千。

逼仄的生存空间比身体疼痛更令人窒息六人间的工棚堆满锈迹斑斑的钢材，床头挂着的全家福早被氧化成泛黄的剪影休息时蹲在通风口啃冷掉的盒饭，油渍渗透的饭盒底印着"安全生产1000天"的标语当短视频里"技术蓝领月入过万"的新闻闪烁时，我摸着口袋里浸透油污的工资条苦笑——那串勉强过七千的数字，是用视力和肺功能分期付款换来的。

工具箱里躺着二十本焊工证书，从普通电弧焊到氩弧焊样样精通，证书边角都被氧化锌粉尘染成了灰白色去年试着在招聘网登记信息，输入"35岁以上"后跳出来的岗位不是搬运工就是夜班保安某次面试时对方盯着我龟裂的双手摇头："我们想要形象好点的前台技术指导。

"

深夜收工后，望着城中村出租屋里剥落的墙皮，总想起十年前那个背着蛇皮袋闯荡城市的少年他以为掌握电焊技术就能焊出未来，却在日复一日的金属熔融中，把自己也锻造成了流水线上的零件上周发现第一根白发时，突然意识到这具三十四岁的身体，关节磨损程度堪比用了二十年的老机床。

但工具箱底层藏着的夜校课本始终没丢，书页间夹着焊条包装纸写下的笔记或许该去考个安全工程师证，或者报名学数控编程——就像十年前熔接第一块钢板那样，总得在冷却凝固前找到新的接缝晨光中给女儿视频通话时，孩子突然说："爸爸的眼睛像生锈的星星。

"这话让我在铁锈味的晨风里笑出了眼泪是啊，既然星星会生锈，或许也能重新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