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女人还能爱吗？芬芬姐把最后一筐青菜搬到三轮车上时，掌心被竹篾划出道血口子隔壁猪肉摊的老板递来创可贴，她摆摆手，抓把泥土按在伤口上："我们乡下人，哪有这么金贵"自从丈夫在建筑工地出事，她就带着读初中的女儿搬进这间不到三十平米的铁皮屋。

晾在窗外的碎花围裙滴着水，把水泥地上的裂缝洇成深灰色，像极了她眼角的皱纹"芬芬姐 今天茼蒿怎么卖？"穿真丝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挎着竹篮的手指白得晃眼芬芬抬头看见林月茹颈间的珍珠项链，想起这是住在梧桐苑的钢琴老师。

她们曾在家长会上见过，那时对方正优雅地翻着琴谱，而她穿着沾着菜叶的胶鞋缩在角落"三块五一斤，刚摘的"芬芬把秤杆压得低低的林月茹却忽然握住她结着茧子的手："芬姐 老周让我捎句话，明天同学会......"话没说完，她猛地抽回手，秤盘里的茼蒿洒了满地。

十年前的同学会像块陈年旧疤那天她穿着最体面的灰西装，却在酒店大堂被保安当成保洁员当班长周正阳西装革履地迎上来时，她正蹲在地上擦服务员打翻的鱼汤"芬芬，我们跳支舞吧"记忆里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她踉跄着扶住三轮车，看见周正阳站在晨雾里，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

他手里攥着褪色的牛皮本，封皮上"农机厂技术科"的字迹依稀可辨"你女儿给我的地址"周正阳从怀里掏出保温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当年你说胃疼不能吃辣，其实每次聚餐都偷偷往我饭盒里塞辣椒酱"他掀开盖子，红油抄手的香气漫过潮湿的菜筐。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芹菜梗二十年前农机厂的午后，她总在食堂角落盯着那个埋头画图纸的背影周正阳饭盒里永远有她塞的腌萝卜，直到他调去省城那天，她在月台上追着火车跑了半里路，却始终没敢喊出那句话"妈！"女儿小雨举着录取通知书冲进菜场，马尾辫扫过沾露水的茼蒿。

周正阳突然摘下眼镜擦拭："小雨报的机械自动化专业，正好我们集团在招实习生......"芬芬抓起秤砣重重砸在案板上铁器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隔壁猪肉摊的老板出头又缩了回去她盯着周正阳手腕上那道疤——那是当年他替她挡飞溅的铁屑留下的。

"周总怕是记岔了"她扯下围裙抖落菜叶，"我们卖菜的，哪懂什么机械"转身时撞翻的竹筐滚出几个西红柿，在污水横流的水泥地上裂成殷红的花周正阳蹲下身，捡起沾泥的西红柿在衬衫上擦了擦，咬得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还是农机厂后山种的味儿正。

"他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年前的腌萝卜干菜市场的喧闹忽然变得遥远芬芬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周正阳的镜片上晃动，那些被岁月磨糙的棱角，此刻正映着初升的太阳，泛出毛玻璃般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