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把你家老三领回去！"教导主任的怒吼穿透了国棉厂子弟小学的围墙正在操场上打雪仗的我们齐刷刷回头，只见五年级的张小胖被揪着耳朵往外拖——这小子又往锅炉房扔鞭炮了那年月，职工子弟学校的孩子，连挨罚都带着三分理直气壮。

### 一、钢铁森林里的桃花源我们的校园就是座微型城堡红砖墙上爬满紫藤萝，锅炉房永远飘着蜂窝煤的焦香音乐教室的旧钢琴总有个键卡壳，可这不妨碍教音乐的刘老师用"弹棉花式"指法带我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最神的是校工王叔，他既是敲钟人又是园艺师，总能把冬青树修剪成兔子形状。

教师队伍堪称"奇人异士"大观教数学的孙老师原先是厂里八级钳工，板书时习惯性用圆规画辅助线，粉笔灰里都带着机油的精密感而刚从师范毕业的英语老师陈小姐，穿着喇叭牛仔裤教我们唱《雪绒花》，惹得保守的老教师直皱眉头。

### 二、大礼堂的鎏金岁月每到儿童节，厂区礼堂就成了迪士尼城堡舞台两侧的追光灯是电工班连夜改装的，幕布是印染车间用边角料拼接的我们顶着两团高原红似的腮红，在《春天在哪里》的旋律中跳集体舞最受欢迎的要数杂技表演——五年级的"飞人组合"能把课桌叠四层翻跟头。

记得1992年篮球联赛决赛，我们和隔壁化工厂子弟学校杀得难解难分中场休息时，厂办主任亲自推着冰棍车进场，奶油雪糕的甜香混着少年们的汗味，成了记忆里最鲜活的味道那年我们捧回县冠军奖杯时，厂长直接批了三天汽水不限量供应。

### 三、黄昏时分的下课铃改制潮来临时，最先凋零的是兴趣班少年宫来的舞蹈老师改行卖起了毛线，画室墙上梵高的《向日葵》渐渐被霉斑侵蚀最让人唏嘘的是校篮球队，曾经叱咤风云的主力们，有的成了夜市烧烤摊主，有的南下进了电子厂。

1999年秋天，我站在锈迹斑斑的校门口，看着工人们拆下"国棉厂子弟学校"的铜字教导主任老李头蹲在传达室门口抽闷烟，突然说了句："当年你爸翻墙逃课，也是我揪下来的"我们相视大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

如今路过改建成老年活动中心的旧址，恍惚还能听见放学的铃声那些共用过铅笔橡皮的青梅竹马，那些在锅炉房偷烤红薯的冬日午后，那些混着机油味与粉笔灰的晨读时光，终究成了国营厂子弟的独家记忆此刻忽然想起，当年总嫌土气的蓝白校服，现在倒成了最时髦的复古穿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