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我缩在更衣室角落数着纸钞三千六百块，刚够付这个月的透析费手机在掌心震动，护工发来父亲插着鼻饲管的照片，青紫针孔顺着浮肿的手臂爬进袖管"小满！906要清倌人！"红姐的翡翠镯子磕在铁皮柜上，她扫过我手心里皱巴巴的钞票，蔻丹指甲划过我腰间淤青，"这次再被退货，就等着去负一层陪酒。

"霓虹灯光在走廊投下血色光斑，短裙勒得经期的小腹阵阵发紧。推开包厢门时，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主座上的男人正低头看文件，银灰西装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蓝宝石袖扣在灯下泛着幽光。

"顾总看文件都看到这儿来了？"旁边秃顶男人笑着推我后背，"新来的大学生，干净"我被惯性带得踉跄，打火机脱手砸在玻璃台面上弯腰去捡时，后腰的蝴蝶纹身暴露在冷气里头顶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我看见他锃亮的牛津鞋尖向后避了半寸。

"会下围棋吗？"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泉里的玉石我捏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他的西装裤上包厢突然安静下来，陪酒的姐妹们都停住了动作"黑棋尖冲，白棋该走什么？"他合上文件夹，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空调冷气卷着血腥味往喉咙里钻，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拆二...或者飞镇？"。

他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把果盘推到我面前："吃点甜的"水晶碗里的车厘子红得发紫，我数着数目不敢伸手上次偷吃客人果盘被扣了半个月薪水，那个油腻男人把葡萄皮吐在我裙摆上说："Bz也配吃进口水果？"顾承泽忽然起身脱外套，我本能地抱头瑟缩。

带着体温的西装却轻轻落在我腿上，雪松香混着体温蒸腾起来，后腰的寒意突然被截断他坐回原位继续看文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后半夜疼得蜷在沙发角发抖时，听见他在和公主说话："红糖水要姜汁现熬的，塑料包装那种不行。

"公主踩着恨天高摔门而去，包厢里有人笑他假正经我数着壁纸上蔓延的金色藤蔓，突然有温热的瓷杯碰了碰指尖"小心烫"他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虎口处有道淡色疤痕我小口啜着红糖水偷瞄他侧脸，他正专注地盯着财务报表，睫毛在镜片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

这场景太荒谬，我们像两个在图书馆偶遇的陌生人凌晨三点他让司机送我，我攥着西装不敢弄出褶皱后视镜里他的迈巴赫转弯消失，我蹲在城中村巷口吐得昏天黑地经血渗透卫生巾，在真丝裙摆上洇出褐色的花第二天他出现在更衣室，我正在往腰上贴暖宝宝。

姐妹们嬉笑着把他推进来，红姐新做的眉毛挑得快要飞入鬓角："顾总说找你有私事"他站在满墙的蕾丝内衣中间，像只误入烟花巷的白鹤"钢笔掉在外套里了"他掌心躺着的万宝龙镶着碎钻，我这才发现西装内袋有个破洞他突然伸手拂过我耳后的淤青："他们打你？"我躲闪时撞翻化妆箱，口红滚到他脚边，是廉价的金粉桃红。

他弯腰去捡，后颈脊椎骨节凸起像串白玉念珠我盯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突然想起父亲化疗掉光头发的样子指甲掐进掌心旧伤才忍住眼泪，他却把口红放进我妆奁最底层："这个颜色不适合你"后来他每周三都来点我台，却只让我读财经杂志。

有次我念到"企业并购"时打了个喷嚏，他摘下金丝眼镜揉眉心："冷就穿上外套"我说着不用就要脱他的阿玛尼，他却突然抓住我手腕掌心相贴的刹那，我们都听见彼此错拍的呼吸那天他破天荒喝了酒，冰球在威士忌杯里撞出脆响。

"小满，"他第一次叫我名字，"你知道顾氏要收购紫金城吗？"我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想起红姐说下个月要带我们去澳门陪赌客他抬手想碰我哭花的眼妆，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指尖悬在空气中的灼热，比昨夜客人掐我脖子的疼痛更难捱。

我们就这样僵持到凌晨，直到他的订婚戒指在杯壁磕出清响暴雨夜他来接我下班，我穿着染血的制服裙钻进后座他脱下衬衫给我包扎被酒瓶划伤的小腿，赤裸的后背在路灯下泛着青白的光我数着他脊柱两侧的旧伤疤，突然发现我们在后视镜里流泪的模样如此相似。

"我要结婚了"他说这话时正帮我系安全带，檀木香拂过我溃烂的嘴角我摸到他忘在我枕下的钢笔，笔帽内壁刻着"CYH 2012"，是他和未婚妻名字的缩写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十字，我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抱着录取通知书，在父亲病床前烧掉学生证。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产科医院，他秘书递来的信封里装着房产证。我摸着尚未隆起的腹部，想起那夜他醉后呢喃的"对不起"。护士喊我进手术室时，窗外白玉兰正扑簌簌地落，像极了我们初遇那晚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