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邵星池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发现最后一支烟已经被压断了滤嘴。潮湿霉味从墙角的编织袋里渗出来，那是他昨晚带回来的快递包装，拆开后发现纸箱早被雨水泡发了边。

他仰头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形状像极了八年前胡同墙上被雨水冲刷的涂鸦，那时他们五个人还能在花街的槐树下分食半只烤鸭邵星池的膝盖在阴冷空气里隐隐作痛，这是去年冬天送外卖摔伤的旧患手机屏幕亮起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自从上个月在便利店顺走两罐啤酒被监控拍到，他对电子设备的荧光总有些神经质的警惕。

谢望和的微信消息在通知栏闪烁："明早十点带着证件来公司"他对着屏幕冷笑，指关节重重敲在发霉的床板上，震落几片墙皮六百米外的快递站点，大华子正把最后一辆三轮车推进充电棚她摘下橙色工牌时，金属扣在锁骨处留下一道浅红压痕。

货架上待处理的包裹码放得整整齐齐，这是她承包站点后养成的强迫症。八年前蜷缩在网吧角落背单词的姑娘，如今能单手拎起二十公斤的货箱。监控屏幕映出她利落的马尾，发梢扫过工装肩章上"区域主管"的烫金字样。

周海阔关掉电脑时，显示屏右下角显示23:47。他在海淀区某科技公司的工位宽敞明亮，桌上摆着女友送的星巴克城市杯。屏幕里的代码刚通过测试，光标停在最后一行注释上："//优化算法需考虑兄弟节点权重"。

他突然想起上周末谢望和在咖啡馆说的话，"咱们兄弟几个重新搭伙干票大的"，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他最新款的机械键盘上谢望和站在国贸三期42层的落地窗前，指尖的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意大利手工皮鞋旁手机通讯录里"邵星池"的备注还是八年前的"池子"，最新添加的标签却是"可利用资源3号"。

他望着脚下流动的车灯长河，想起当年在胡同口用粉笔画下的"花街五虎将"，如今这五个字正在他新注册的商标申请书上等待审核派出所的日光灯在邵星池眼底投下青灰阴影，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三次坐在这张掉漆的长椅上民警在隔壁训斥两个打架的醉汉，训话声混着老式空调的嗡鸣。

他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替周海阔顶包的事，当时谢望和搂着他们肩膀说"兄弟就得两肋插刀"现在肋间确实插着东西——房东催缴地下室租金的短信，还有谢望和承诺的"市场总监"头衔周海阔把辞职信塞进信封时，手指在部门总监签名栏停留了五秒。

女友发来装修公司的报价单，首付款正好是他现在年薪的1.2倍。

谢望和提供的薪资比现职低15%，但股权协议里藏着个漂亮的数字他打开加密文件夹，当年五人组的合影在屏幕上泛着蓝光，照片边缘的电子时间戳显示着八年前的日期大华子清点完当月流水，计算器显示的数字比去年同期增长37%。

她锁上站点铁门时，隔壁美容院的小妹正往她电动车筐里塞喜糖上个月帮忙追回误送的贵重包裹，整条街的商铺都学会了有事找"华姐"谢望和的未接来电在手机屏幕上闪烁三次，最后变成一条未读信息："有空聚聚？"她拧动电动车钥匙，车灯划破夜色，照亮路边"快递驿站加盟热线"的广告牌。

邵星池站在淋浴间盯着排水口打转的泡沫，热水器忽冷忽热的毛病三年没修谢望和送来的西装挂在门后，吊牌价抵得上他三个月房租手机在防水台上震动，是母亲询问"新工作是否体面"他抹开镜面上的水雾，看见锁骨处的烫伤疤是八年前大排档吃火锅时留下的，当时五个人抢着喝同一瓶二锅头。

周海阔最后一次提交代码是在周五傍晚他删除了工位抽屉里的止痛膏药，那些熬夜加班时攒下的空盒塞满了垃 圾桶谢望和发来的项目书有17页，其中3页用红色标注着"核心技术需周工支持"女友得知降薪跳槽时摔了马克杯，瓷片飞溅到他们上周刚选好的婚纱照样册上。

谢望和翻着人事部送来的背调报告，邵星池的案底记录用灰色字体打印在第三页他在风险评估栏签下"可控"二字，笔尖划破纸张新租的办公楼正在装修，施工声淹没了手机铃声，屏幕上"大华子"的来电显示持续了十二秒后归于沉寂。

立冬那天，邵星池刷卡走进写字楼旋转门时，西装袖口摩擦出静电火花前台的瞳孔识别机反复报错，他不得不掏出身份证件谢望和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拥抱的力度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瞥向手表的动作他们背后的电子屏正在播放公司宣传片，"不忘初心"的标语在邵星池眼底投下流动的阴影。

周海阔工位的新铭牌还带着机器雕刻的塑料味他调试设备时发现内网监控程序的端口异常开放，系统日志显示昨夜23:15有过远程访问记录谢望和端着咖啡经过时，腕表表盘反射的蓝光在代码界面上一闪而过，和八年前他在地推现场举着扫码牌拉客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大华子的电动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车载电台正在播送本市青年企业家访谈谢望和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创业最重要的是凝聚核心团队......"她拧大音量，身后快递箱里的生鲜包裹突然漏出腥味的水渍，顺着脚踏板滴在反光镜上，映出后视镜里逐渐模糊的旧城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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