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玷污驸马爷要跑路,哪知他不堪受辱吞金自杀,把穿越法器吃了

147小编 170 2025-01-28

我玷污了驸马爷,而公主将是下一任「武则天」。

为了保住项上人头,我决定用我 24k 纯金穿越法器跑路。

哪知驸马爷不堪受辱吞金自杀,把穿越法器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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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晨光熹微,床榻上的美男衣襟破碎,指甲抓出的粉痕上下交错。

那都是我的杰作,苍天啊大地呀,这都怪容云邂那混账小子,昨晚给我们下了猛剂「情丝绕」。

孤男寡女关进密室,结果可想而知。

这美男是被朝廷内定的驸马容昀绝,凤阳公主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我早就看过凤阳公主的命格,她是绝世大女主,在当朝皇帝驾崩后,她将执掌天下,被尊为女皇。

如今我给她扣了大绿帽,可想而知日后怎一个惨字了得,恐怕会被做成人彘。

趁现在还有命,抓紧逃跑!跑到安全的时代,最起码也得跑回昨天,趁没还被下药前赶紧溜。

我四处寻找自己的法器:时光金猪。此猪非彼猪,是一颗可以穿越上下五千年的小圆珠,24K 纯金打造。

我善于做手工,闲来无事把圆珠雕成猪头模样,平日里我把它悬挂在脖子上,而如今,我脖子上只剩了一根光秃秃的红绳。

我四处寻找,把昨晚癫狂时撕坏的衣服翻遍,旮旯角落都不放过,最后发现……

我的娘耶!金猪被容昀绝給吃了!他想吞金自杀!

此时他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我不顾一切摇晃他的身体。

「吐出来!大哥加把劲儿!把金猪给我吐出来,那玩意儿那么小,吃了绝对死不了,哥啊,哥!你要是想死,你把金猪吐出来后我亲手杀了你行不!」

容昀绝剧烈咳嗽,咳了半天屁也没咳出来。

完了,这下完了,那金猪被他咽下去了。我这一时半会儿是跑不掉了。

密室门被从外打开,阳光射进来,我下意识遮住脸,一步,一步,容云谢的黑靴子来到我面前。

「昨晚,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

恶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容云谢这狗东西。

我当了他六年舔狗,却被他送上他哥哥的床。

2.

我现在还记得十八岁那年中秋,抬头仰见天上月,前方街上璀璨绚烂的灯光汇成长河,俊男靓女携带面具,两两三三结伴游玩。

我关了首饰铺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逛,看见昏暗处几个混混调戏姑娘,立刻撸起袖子上去打抱不平,无奈两拳不敌四手。

眼看就要被臭混混欺辱,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刑部侍郎在此,你们还不快滚?」

少年站在光明处,面具未摘,通身的矜贵威重,他身后的侍卫如黑云压城,混混们屁滚尿流地跑了,我扶起那姑娘,和她一起向少年道谢。

「不必。日后小心,不要往偏僻处走。」

少年声音虽冷,面具后的那双眼却很美,深黑色,盛着淡然柔光。

我低下头,少女心一蹦三尺高,回到家立刻缠着父亲,问清那一年的应天府刑部侍郎是容家四公子容云谢。

容家是当朝有名的士大夫之家,子弟们个个是芝兰玉树,嫡长子容昀绝是佼佼者,世人盛赞他「郎艳独绝,才貌双全」,凤阳公主打小就爱慕他。

而容云谢,是容家庶出的儿子,容昀绝的弟弟,这些年来他内敛低调,我一直默默爱慕他。

呵,我竟然傻傻地以为他永远是当年那个正义少年,我把他当成男神,放弃生意蒸蒸日上的首饰铺子,跟随他从南京北上到徐州,再到靠近漠北的青州。

容云谢去哪儿,我就追去哪儿。

直到上个月,他联合青州刺史举兵谋反,打算自立为王。

3.

容云谢筹谋已久,决心推翻朝廷,因为他不能忍受「牝鸡司晨」。

「男人才是皇权的正统,今上太过昏聩,竟然想立凤阳公主为女皇。是可忍,孰不可忍?」

容云谢把谋反说得冠冕堂皇,可惜容家一世清名毁在他身上。

如今青州被容云谢的叛军驻守,固若金汤,偶有消息流传进城中。

据说容家老爷子被气得差点梗死,跪着匍匐上殿,祈求皇帝垂怜。

据说容家光风霁月的嫡长子容昀绝,背负家族叮嘱、皇帝圣命,只身来到青州劝降——劝这个叛逆弟弟投降。

据说凤阳公主送别容昀绝时泪撒长街,依依不舍,连送十八里。

容昀绝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他成功规劝了弟弟容云谢,那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

但如果他顺从了容云谢,容家无疑被定下逆反罪,上下几千口子等着被株连九族吧。

容昀绝刚来时嘴皮子叭叭,劝谏容云谢改邪归正,容云谢嫌他烦,不愿再见他。

于是容昀绝不吃不喝,以死明志。

情况僵持不下,容云谢想出一个损招:挑拨容昀绝和凤阳公主之间的关系。

让一个第三者插足,和容昀绝共度春宵,最好还怀上容昀绝的孩子,好好膈应公主。

我,就是那个无耻的三儿。

唉,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4.

容昀绝又开始绝食。

估摸着已经三天没吃饭,两天没喝水了。

可是这哥们是真硬汉,盘腿坐成一尊佛,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只是嘴上干裂的皲皮证明他快渴死了。

我也不好过,平白无故失去了处子之身。

只是那一夜,粗暴的是我,又抓又挠,他很温柔……咳咳,不能多想!

现在容云谢那龟儿子把我们关到一起。

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的仁慈,证明他没有「强迫」亲兄弟,他把我们关进岚汀阁。

岚汀阁是青州第一阁,前朝大儒修建,风景优美。

容云谢让人送来众多美食珍馐,老娘毫不客气,大吃大喝!

此时我躺在水池边,这水池一亩见方,天光云影共徘徊。迎合了儒家的「为有源头活水来」。

容昀绝在水池另一头修禅。

他端坐的样子如同乐山大佛,似乎更肃穆,他可是有天人之姿的,一袭白衣俊美绝伦。

我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侧躺着啃大梨子,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容昀绝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哼!

「喂!吃点吧!不吃会死人的!」我朝他扔了个饱满多汁的大白梨,可惜手劲儿太小,梨子掉进了水里。

「容昀绝我告诉你!你要是饿死了肯定会牵扯到我!你那死鬼弟弟说了:『覃叶叶,你必须劝我哥吃饭,他若是饿死,你跟着陪葬!』」

气死了!我覃叶叶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深的委屈!

越想越气,我又朝他扔了桃子、荔枝、葡萄。

扑通扑通,可爱的水果们全部中道崩殂,掉进水里,没一个扔到他身边的。

水花高高溅起,他眼都不眨,完全面无表情。

唉,看着他那张死人脸,我不禁悲从中来,回想自己悲催的一生。

5.

我姓覃名叶叶,来自二十三世纪,钟爱古风 cosplay,平日里穿汉服,自己做古典首饰。

二十三世纪科技发达,可以随意穿越于各个时空当中。

我在艺术院当珠宝设计师,辛辛苦苦工作到二十五岁,攒下来的钱买到「时光金猪」,只要对金猪念出咒语,就能穿越到古代体验古风生活!

咒语比较长,先是一边扭腰摆胯摇花手,一遍背出《花园宝宝》歌词: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然后唱一段《海绵宝宝》主题曲:OHHHHHHH——Who lives in a pineapple under the sea?SpongeBob SquarePants……

最后说:巴啦啦小魔仙,古娜拉黑暗之神,黑魔洞!

此时吃着水蜜桃,我忽然想到,容昀绝不吃不喝也不排泄,说明时光金猪还在他胃里!

那穿越功效会不会还没有消失!

如果我对他念咒,我是不是就能穿越了?

天哪,我立刻振奋精神跑到他面前:「容昀绝!你听好了!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玛卡……」

我一边跳一边狂摇花手,他额角微微抽搐。

哈哈哈他收到我的影响了!我再接再厉,开始唱着海绵宝宝跳女团舞!

他巍然不动,只是眉毛紧蹙,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我越跳越欢,开始绕着他跳,跟印第安人的绕圈舞一样。

「Are ya ready kids?

Aye Aye Captain!

I cant hear you~~~

Aye Aye Captain!」

容昀绝笑了。

我的妈呀他笑了!他竟然笑了!他不笑,我还能当他是个死人,他这一笑,缭乱春生,美得触犯天条!

我心跳漏了一拍,脚下一个不留神,踩了空,整个身子向后歪栽进水池里。

6.

好巧不巧,这时候容云谢带人来察看我们的情况。

他一进门就看见我在水池里扑腾,水浅且清,我像个白皮小王八自己爬上岸,浑身上下湿得精透。

容云谢皮笑肉不笑,冷眼扫过我,看向容昀绝:「兄长为何不进食?」

容昀绝一言不发,我替他骂道:「臭小子,你还有脸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造反!你知不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朝堂并无多少腐败,百姓安居乐业,你为何非要搅浑水!」

容云谢那长而深黑的眸子扫过来,过去我喜欢他的眼睛,觉得好美,如今我只觉得他看起来像白面曹操。

「你爱上他了?嗯?女人,果然水性杨花!」容云谢狠狠钳住我下巴,目光冰冷,细细打量我。

「覃叶叶,你不是最喜欢我吗?嗯?才一次你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贱人!」

我用力甩他一巴掌,却不敌他的武艺高超,他三两下就把我死死钳制住。

「兄长,你不吃饭,我就杀了她,替你的绝食助助兴,你说好不好?」

更漏兀自啪嗒,每一滴水声都在空气中撞出无限涟漪。

仿佛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两秒钟。容昀绝说:「我吃。」

这一次容云谢准备了汤面,容昀绝一碗,我一碗。

我闻了又闻,确定其中没有砒霜或春药,才开始动筷,容昀绝也是,他吃相极其优雅,丝毫不像饿了三天的人。

我都吃完三碗了,他才吃完一碗,吃完后将筷子整齐架在碗沿上,仪态端正。

容云谢笑着拍拍手,立刻有人送上银盘,盘上立着两个精致小瓶。

「喝吧,别让我逼你们。」

哎呦卧槽!这次容云谢不是暗中下毒,是明着逼我们喝!

我当然是奋起反抗,容昀绝也不遑多让,他拳击两三小厮,脚踢五六壮汉,无人敢近他的身。

但我却惨了,我三脚猫的功夫斗不过力大如牛的仆妇,她们按住我的手脚,把情丝绕往我嘴里灌。

「十二个时辰之内,这药若是不能得到疏解,覃叶叶必死无疑。兄长,这姑娘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了。」

7.

热,好热,我身上的衣服被汗浸透,浑身上下似乎能拧出一吨水来。

模模糊糊睁开眼,窗外已经全黑,入夜了。

药性正在发作,难受,好难受,不如死了算了。

我哭着看向窗前,月光下容昀绝一身白衣,静静坐着,似落满了雪的冰冷佛像。

我好想靠近他,好想抱住他,汲取他身上的凉意。

可是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狠狠咬住手臂,牙印扣进肉里,血丝渗出来,忍耐,再忍耐。

病吟声还是从牙关里溢出来。

我忍不住啜泣,以头抢地,恨容云谢,恨男人,恨这狗日的命运。

鼻息滚烫扑到地面,再反弹到脸上,我控制不住了,我要一头撞死!

一双冰凉的手扣住我的腰,随即是冰冷的双唇,吻住我的唇。

这仁慈的雪跋山涉水救了火,一起燃烧,热意沸腾,衣物窸窣掉落,暗室里春意横生,我闻到了花香,桂花之影在窗上窈窕颤动,香意自窗缝里渗进,缭绕在我鼻息间,我呼吸花香,呼吸他的喘息,那冲撞的韵律明明灭灭,我感受到至上的愉悦。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稍微动动身体,发现腿软腰酸,一瞬间我全想起来了,血液腾地冲上脸颊。

「我,我,我……你不要多想!我不会爱上你的!」我披着被子冲容昀绝大吼。

他衣冠整齐,端坐在太师椅上,正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似乎昨晚那一切只是为了救我性命。

我在被子下沽蛹沽蛹,默默穿好衣服,越想越伤心。

容昀绝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是不是以为我暗恋他,和容云谢联手骗他?

容云谢那狗东西!是他让容昀绝毁了我的清白!凭什么!

我想来想去,忍不住掉泪,眼泪越掉越多,我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了,我会负责。」容昀绝站起身,坐到床边。

我立刻向后缩,极力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垂下眼帘,低声劝我:「可以适当难过,但不要过度悲伤,人活一辈子,十之有九身不由己,谁都不能随心所欲。」

「你他娘的放屁!你是男的,你爽了就够了,我要承担多少风险,万一我怀孕了呢?」

「嫁给我。」他说。

我惊呆了,他的语气相当郑重,完全不像开玩笑。

「你嫌我死的不够快呀!你是驸马爷啊,我嫁给你,公主不得把我剁死!」

容昀绝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和凤阳公主的婚期在明年五月,现在尚未成婚,我会向朝廷说清原因,解除婚约。」

8.

我承认我是颜狗,当眼前这个天下第一美男子向我求婚时,我心动了,这一刻我头晕目眩,窗外的花香分外浓烈。

「你……不对,这不行,你是来青州劝降的,人没劝住,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你让天下人怎么想?朝廷必然不再信任容家,说不定要怀疑是你们容家兄弟里应外合搞叛变。」

「我容昀绝自幼习读圣贤书,以天下为己任,继往圣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这江山覆灭,我必自刎以谢黎民。但我和凤阳公主的婚约,和这是两码事。」

我问:「你不是很爱她吗?」

「爱?」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轻轻摇头道:「天家不谈爱。她爱我,不过因为我的虚名,世人给我冠了太多高帽子。」

我仔细回想,民间盛传凤阳公主和容家嫡长子的绝美爱恋,但大多是在说凤阳公主如何痴慕他,却少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是的,凤阳公主才貌双全,地位高贵,她想要什么得不到?人们下意识认定她爱的人必定会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难道你不爱公主,那你为何要做驸马爷?」

片刻后,容昀绝回答我:「这婚事由皇上促成,意在削弱容家势力。荣家自太祖起已荣盛百余年,历经烈焰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按照历史之律,此时已该是由盛转衰的节点。我身为容家嫡长子,不再入官场领实职,安心做闲散驸马,是向皇上低头。」

我恍然大悟,随后难以抑制惋惜:「你说你想继往圣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宏愿可不就破灭了?」

「不,朱熹,王阳明,陶渊明,程颐程颢……这些心学大师不入官场,走遍万水千山,深入民间,照样大有可为。曾经我想过,若做了驸马,我不管公主的事情,她愿意养多少面首都可以,我只想寄情于山水,但如今……你出现了。」

我面红耳热,不敢再听他讲下去,只厉狠狠地说:「你想娶我,我还不愿意嫁你呢!我几乎不认识你。」

他淡笑道:「不急,慢慢来。」

9.

岚汀阁的这段日子,日后竟是我最甜蜜的回忆之一。

水畔孤馆,桂香轻飏,我们并坐在石阶上。

他的声音很慢,低沉,富有磁性,对我讲述他的前半生。

他的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名满京华。

而我的前半生,从八年前穿越开始,我选择落在南京城内,自立门户,做首饰生意。

我纵观千百年的时尚轮回,对艺术有自己的见解,做出的项链、耳珰、金钗、步摇等都深受欢迎。

凭借自己的能力,我能在南京城生活得很好,直到铁了心追求容云谢,整个人走上不归路。

说起来我们过去素昧平生,他是我心上人的哥哥,我从未留意过他,他更是不曾留意我。

如今一起落到这种境地,只能抱团取暖了。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从早上说到晚上,竟然不觉得沉闷,我们意外地合得来。

只是有时候他会突然沉默,我明白他在担心天下事。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低声说:「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每次都被他逮住:「你在说什么?」

我犹豫再三,告诉他:「嗯,我说了你不一定能理解,你信的话就信,不信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我在念咒语,我想穿越,我来自二十三世纪……」

他听完后没有惊讶得上蹿下跳骂我神经病,反而很平静,好奇地向我提问。

「穿越是什么原理?」

「嗯,根据相对论,如果运动的速度超过了光速,人可以回到过去,此时时空扭曲,形成虫洞……」

「你可以随意改变历史吗?」

「不能,其实一只蝴蝶扑翅可以带来整个大洋的飙风,穿越者到了这个世界里,无论做什么都会带来改变,比如吃了一碗馄饨,觉得很咸,向老板提出改良意见,从此老板改变配方,百年之后的老字号也随之改变……每次改变就是跨越到全新的平行时空。」

容昀绝点点头,似有所悟:「所以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就是全新的我,冥冥之中会开启全新的人生。」

这话听起来竟像是情话,我脸红了。

「你不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吗?」

他思索片刻后对我说:「不会。我不相信你,但我尊重你的表达。就像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

哟呵,容昀绝说这话,不就像法国那句「我不同意你,但是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吗?

他倒是真挺有反封建思想的。

但是我偏偏较了真,用力解释自己的世界:「……我这叫科学,怪力乱神都是迷信,你必须相信我……」

「你所说的『科学』,可以让万千民众吃饱饭吗?可以打破众生之间的阶级吗?如果不能,那他还是为掌权者所用,是掌权者统治其他人的工具。」

他这话乍一听竟然挺有道理,我愣了两三秒,立刻反驳他:「你说的不对!等科技发展到极高水平,一定是可以……」

容昀绝摘了一枝桂花给我,似乎是求我闭嘴的意思。

我不依不饶,继续小嘴叭叭,他剥了荔枝递给我,我还是不为所动,最后他把嘴唇凑过来。

我傻了,我彻底噤声。

这个吻悠长缠绵,吻到明月东升,桂花零落,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好,好,好。」容云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皮笑肉不笑地鼓着掌,狠毒的眼神像要把我钉在原地。

容昀绝牵住我的手,暖意源源不断上升。

容云谢盯着我,声音几不可闻:「兄长,你说我哪里不如你……」

10.

我被带出岚汀阁,和容昀绝分开,分别时我们死死牵着手,如同被棒打的苦命鸳鸯。

他当时跟容云谢的侍卫们动了手,十多个人打他一个,他没有吃饱饭,堂堂贵公子流落到这种地步。

我心痛难忍,主动放开了他的手,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

容昀绝明明是雪一样圣洁的男子,无情无欲,无牵无挂,那一刻脸上却满是痛惜,惊讶,悲愤……

容云谢的人把我带到军事大营,我不屈不挠地反抗,被他们扔到床上绑了起来。

床上并不脏,带着草木香气,我挣扎半晌后累了,放弃了,仰面睡大觉。

醒来后发现容云谢的大脸近在咫尺。

「我呸!莫挨老子!」我叫他滚,无奈此时手脚被绑,不然我早就给他一巴掌了。

他掐着我的下巴颏细细端详我:「覃叶叶,你追了我那么多年,我还没有仔细看清你长什么样。」

我靠神经病!他跟连环杀人犯似的,用瘆人的眼神上上下下凌迟我,最后说:「你很漂亮。」

他就要低下头亲我,我立刻别过脸去,却还是被他亲到了,恶心至极。我想杀了他,可是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你滚,你不要碰我,我是脑子被门撞了才喜欢上你,我他娘的早就后悔了,喜欢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面色铁青,掐着我的脖子狠声问:「你再说一遍?」

「喜欢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看我良久,渐渐松开手,眼神中竟有一丝受伤。

从这以后容云谢与我同吃同住,我快被恶心死了,他却温情脉脉地给我盛饭,晚上给我掖被角。

我叫他滚,我叫他去死,我破口大骂。

容云谢说:「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不是吗?你最喜欢我。」

他真的有病,我能猜出来,他喜欢的不是我,他是喜欢超越容昀绝的感觉。

他在容家是庶出,不管是身份,还是容貌、才情,都被容昀绝压过一头,长期以往,他天性扭曲。

过去我喜欢他时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容昀绝对我动心了,他才发现我有几分价值。

他似乎是觉得赢回我的心,就能超越容昀绝。

还好他没有太过丧心病狂,没有碰过我的身体,目前只是盖棉被纯睡觉。

我现在找不到趁手的武器,我幻想能像以前看过的小说中那样,装病,喝药时砸碎瓷碗,把残片偷偷留着,趁渣男睡着狠狠刺向他脖颈。

但是我做不到,我每天吃好喝好生龙活虎,实在是病不起来。

有几次容云谢旁观我吃甜点,嗤笑道:「覃叶叶,你就是头猪。」

我挥舞牛乳小圆饼大喊:「滚!死龟孙,我是你亲爷爷!」

他面色一滞,意识到不能再喊我「覃叶叶」,让我占大便宜,「叶叶」似乎也不行,太像「爷爷」,于是他改口喊我「小覃子」,或「小叶子」。

「喂,小叶子,我带你出门兜风啊。」

11.

青州南面是龙脊山脉,悬崖峭壁,是军事上的天然屏障。

容云谢带着我过来当然不是纯粹兜风,他要让人勘察此地,设下埋伏,防止朝廷军从这里潜入青州。

勘察完整片山脉后,大部队沿着松林回城。

松林外侧是缓坡,松针软软绵绵落了满坡,摔下去大概能起到缓冲作用。

我瞅准机会,趁容云谢回头跟部将说话,猛然一个鹞子翻身,直直摔下马,滚落到松林中。

眼前天昏地转,我被松枝擦破了几块油皮,勉力站起向丛林深处跑去。

这里有枝桠重重、水流湍急,可以减缓骏马的速度,但跑了大概十来分钟,我还是被容云谢追到了,前方就是瀑布口,容云谢步步紧逼。

「回来!那瀑布高达百尺,你若跳下去必死无疑!」容云谢骑着马又靠近我几步,似乎是想伸手拉我。

水边泥泞不堪,马蹄容易打滑,他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是仁至义尽。

不,不能为他开脱,他是渣男,如果没有他,现在我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南京城开美食店。

他这次造反,会威胁了多少无辜百姓的安危。

那一瞬间黑暗念头占据上风,我拉住他的手,猛然向后用力,我们两个人连着马匹一起直直坠入瀑布。

12.

醒来时,我躺在小溪边,胳膊疼腿疼,身上落满淤青,但是并无大碍。

太棒了,我自由了!

正要爬起来跑路,身后传来微弱的恳求:「别走,叶子……」

容云谢那厮也没死!

他摔断了一条腿,满头大汗,痛苦不堪。

此时已经入夜了,天色昏暗,这里是荒山野岭,水脉错综复杂,从瀑布落下后不知道我们被冲击到了哪个区域,估计他的卫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我巴不得你死呢,哼。」我转头就走。

他在我身后说道:「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我不懂得什么是爱。」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死渣男,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亲生母亲不是容家的贵妾,是秦淮河头牌周迢迢。」

这开头倒新鲜,我停下脚步,示意他说下去。

「我父亲一夜风流留下了我,但容家不认我母亲,母亲偷偷生下我后,被容家派人毒死。」

我愣住了,他妈妈好可怜啊。

「容家外表风光,其实内里脏透了烂透了,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我从小受尽冷眼,他们不短我衣食,却在精神上打压我,凭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人天生就有贵贱之分?」

我低声嘟囔:「那也不该是你造反的理由……」

「你可知扬州瘦马?你可知茹州城底层官员默许民间的儿童拐卖,你可知金陵青楼多少妇女无辜惨死?我立志于为他们讨回公道,但是在南京担任刑部侍郎却屡次被高官欺压,你不懂那种感觉,在这个世道上如果想做实事就必须掌握权力!」

我震撼了,我沉默了,不得不承认,他打动了我。

一个时辰之后,我架着他走在山林里,我累得气喘吁吁。

夜间寒风凌冽,形势远比我想得艰难,我没有 GPS 导航没有指南针,只能按照树墩儿上年轮的形状寻找南方。

我们吃野果,喝藤蔓里的清水,徒步走了三四天,终于回到青州。

但此时青州已经大变天。

13.

如今容昀绝和安富水势均力敌,在青州城中各踞一方。

安富水此人,听名字就知道和唐代安禄山有得一拼,他坐拥二十万边关军,是协助容云谢反抗朝廷的主力。

最令人惊讶的是容昀绝在容云谢消失的五天内成功劝降数名将领,收复青州东城。

不愧是凤阳公主看上的男人,手腕还真强。

在野外流浪了五天,如今我像个野人,架着同样像野人的容云谢出现在龙脊山峡谷内。

东城和西城的瞭望哨岗同时发现了我们,容昀绝和安富水都派出士兵前来迎接。

我当然想去东城容昀绝那里,架着容云谢拼死拼活往那边赶。

容云谢恳求我:「放下我你能走得更快,你去东城,我去西城。」

我不同意:「放你去西城跟安富水汇合?那岂不是放虎归山!趁你体虚趁你瘸,我抓紧把你上交给朝廷,你别想造反了!」

东城那边,容昀绝真是聪明,他放出了一匹汗血宝马直奔我来,我立刻跳上马匹,把容云谢也架上去,策马向东城狂奔。

西城的反叛军在我身后狂追,前路险峻,我驾马在悬崖边奔驰,下方就是滔滔河水。

一声羽箭铮然划破空气。

我转过头,发丝飞舞,那一刻就像慢镜头,我眼睁睁看着容云谢伸出手臂挡在我胸口,羽箭扎破他的手臂,血液飞溅,寒凉箭簇离我胸口只差一毫米。

他救了我。是谁放的箭已经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救了我。

容云谢从马背上跌落,我立刻伸手抓他,没抓住。

就这样,他留在原地,被安富水的人带走,而我进入青州东城的军事重地,容昀绝迎上来,捧出我的脸端详我全身上下,「没有受伤吧?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我摇摇头,此时看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提不起心劲儿。

「怎么了?你有心事?」他眼中的关切之色愈发浓郁。

我不知道,我似乎是病了,心病。

容昀绝派人悉心照料我,一天三顿,零食若干,好吃好喝伺候着。

他在外面忙公务,晚上会来看看我。

「朝廷已经派出各路援军赶过来,会进入阑州与我会合。」

我点点头,看来容昀绝已经逐渐占据上风。容云谢他们被围困在青州西城,再拖下去只能弹尽粮绝。

「你不开心吗?」容昀绝盯着我的眼睛。

他可真俊啊,近距离看,凤眼,细密长睫,高挺鼻梁,淡粉薄唇,皮肤紧致光洁,精致而又不失阳刚。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属于我?

我像蔫掉的花束,整个人恹恹的,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我吧,我真的不适合呆在这里。

一个人吃晚饭时听到侍女们在窗外的窃窃私语。

「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什么玩意儿,再能耐能比得过公主去?」

「嘁,就是就是,最烦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做给谁看呀?想让咱们爷怜惜她呗……」

下午我一个人闷闷坐着,有个穿金戴银的女人领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朝我走来。

「哟,就是这位美人儿啊,引得容家两位少爷兄弟阋墙,真真是……臭不要脸!」女人指着我大喊:「翠春,给我掌嘴!」

我一个跆拳道格挡把翠春撂倒,冲到穿金戴银的女人面前,作势要给她一巴掌。

女人尖叫后退:「你你你……你胆大包天,我可是凤阳公主身边的第一女官!你敢打我?我让公主弄死你!」

看她色厉荏茬的样子,我觉得好笑,不想跟她计较,但是公主不断派来这样的小人物膈应我,像是要给我下马威。

我默默吃完晚饭,夜间吹灯前,容昀绝来了。

他似乎刚行完很多夜路,身上带着寒凉气息,似草叶上的露珠味道。

「睡着了?」他帮我掖掖被角,我握住他冰凉的手,不让他走。

他笑了,语气透着宠溺:「怎么了呀?」

我犹豫再三,低声说:「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

容昀绝脸色骤变:「你想走?你想离开我?」

泪水滑下眼角,我哭着唱花园宝宝歌,金猪在他体内,他就是我的穿越法器。

我真的很想离开,我不想掺入到他们兄弟二人的爱恨纠葛中。

「不,我不准,不准你离开我……」

他俯身吻我,炙热的吻,和他微凉的身体冰火两重天。

我抗拒,敌不过他的力量,他搂我的手臂越发用力,在他怀中扑腾倒像是欲拒还迎。

「你的腰,很软。」容昀绝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炸开,酥麻入骨。

我哭着瞪他,他抚上我眼角,抹去泪水,「好一朵狠辣玫瑰……」

床帐被他放下,气氛暧昧不明,氤氲出迷醉的芬芳,红蕤枕畔,泪花轻扬,钗光鬓影,灯前滉漾。

事后他穿衣离开,临走时给我盖好被子,亲了亲我的脸颊,「乖乖的,等我回来。」

但我没能等到他回来,他离开不久,凤阳公主就派人潜入府邸将我带走。

14.

公主非常美,明艳如牡丹。

阑州城内,她坐在堂上,我跪在地上,宫廷嬷嬷压着我,尖尖指甲掐入我的皮肉,逼我抬起脸来,好让公主看清我长什么样子。

「殿下请看,就是这个贱婢子勾引了驸马!搅得青州不得安宁!」

「嬷嬷。」公主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你们说,是她美,还是本宫美?」

屋内女子纷纷说是公主更美。

「这贱婢子就是乡间的狗尾巴草!比不上公主殿下半根手指头!」

公主轻轻笑了:「本宫觉得,她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嬷嬷立刻道:「老奴这就把这个贱婢子扒个干净!看看她难道是长了神仙肉?」

四五只手伸向我的衣襟,我激烈挣扎,但刺啦一声衣帛碎裂,我的肩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昨夜容昀绝留下的吻痕。

点点红痕落在白皮上,分外刺眼。

「嘿,嘿嘿。」我尬笑着解释:「都是蚊子咬的。」

公主气得扔了茶杯掀翻桌案,又拿起镇纸砸向我,我额头被砸出了血。

「贱人!贱婢子!把她给我拖下去斩了!不,不行,不能让她死的那么痛快,立刻把她押进水牢!」

「凭什么!」我愤怒大喊:「就因为你是公主,你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我做错了什么?我是被容云谢逼的!你们张口闭口『贱婢子』!凭什么!欺负我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去解决青州危机!」

我瞪着公主,目眦尽裂,她冷笑道:「好,好,这么有气性,不如来给我当奴婢吧!」

端洗脚水,倒夜壶,跪在地上当脚凳……如果我不做就没有饭吃,还要挨鞭子抽。

我宁死不屈,一天下来伤痕累累。

坏嬷嬷和翠春提议道:「公主殿下,让奴婢刮花这贱婢子的脸!让她再也做不了狐媚子的事!」

凤阳公主品一口茶,淡笑道:「本宫不理俗物,处理垃圾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就在我要惨遭毒手时,容昀绝来了。

他站在殿外大声叫门,毫无风度,只有焦急。

凤阳公主神色不悦,板着脸让奴才们给她上妆、换衣裙,她想以最美丽的姿态迎接容昀绝。

但是容昀绝已经甩脱侍卫冲进来了,他将伤痕累累的我抱起来,脱下外衣给我裹上。

「昀绝!你不该背叛我!」凤阳公主疾步走来,金钗步摇重重摇晃,在这紧要关头,我竟然走神了。

我觉得她的首饰样式土气,过于繁华,因而失去了轻盈之美。

容昀绝说:「千错万错都是我跟容云谢的错,覃叶叶属实无辜,殿下不该虐待她。」

凤阳公主眼中血丝毕现,有种瘆人的美艳:「你爱上她了吗?」

我攥紧容昀绝胸前衣襟,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他是一字一句郑重道出的:「我爱她,我知道我背叛了公主,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体力不支,外加情绪激荡,听到这句话后竟然直接昏厥了。

事后我得知,容昀绝提出只要公主放了我,任何条件他都答应。

公主同意了,她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容昀绝与我永世不得相见,二是容昀绝与她立刻完婚。

这些消息都是宫女在我面前闲聊时透露出来的,她们还笑嘻嘻地说:「公主陛下已经计划好,等放你一走,立刻派刺客追杀,就在他们成婚的当夜,你必须死。」

15.

「覃姑娘,覃姑娘,醒醒……」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名女子举着蜡烛蹲在我面前。

「我来救你了,快跟我走,脚步轻一点。」

我并不认识她,思索片刻,我试探道:「你是?」

她低声说:「你不记得我啦?六七年前在南京城你救过我,那天是中秋节,我在街上赏月,被几个混混缠住……」

我想起来了,竟然是她!那天我救了她,容云谢救了我,从此开始这一段孽缘。

我们在地道内安静疾走,莫约半个时辰后走到夜月清明的山间,此时才能大声说话。

「我叫池萱,是名医女,这几天公主头疼脑热,唤我来为她把脉,我看见她们在打你,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你救了我,那你该怎么办?公主会不会派人追杀你?」

「怕什么?我是江湖医者,平时四处飘摇,居无定所,我自由得很,无人能奈我何。」

池萱神采飞扬,步伐轻快敏捷,我跟着心情畅快。真羡慕她的状态呀。

我跟着她开启行医生活,她待我深入龙脊山脉,教我辨识草药,原来这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宝贝。

我学会采药,捣药,煎药,熬药。

青州城内因为战争而受伤的百姓数以万计,我们每天都在奔忙,为他们医治伤口。

医者仁心,广受尊重,我体会到全新的快乐。那是爱情所不能比的,当一个人给予时,才会得到幸福。

我经常想起容昀绝,我弄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意,他说他爱我,但是我爱他吗?

想起他时我会觉得心痛,这种感觉过去也曾发生在容云谢身上,这一次我不想再弄错了。

池萱说我们在青州城内行医很有风险,因为公主很可能发现我们,但是为了这么多伤亡的百姓,我们必须铤而走险,平日里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我们通常在夜里行医,因此城内流传了神秘医女的故事。

这夜忙到凌晨,我和池萱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半山腰的破庙走去,那里是我们的暂时住所。

我敏锐地感知到身后有脚步声,如影随形,心里砰砰快跳,立刻拉着池萱躲进茂密树丛后。

跟踪我们的那人走近了,树影下出现一双灰布鞋。

「施主请出来,老衲有事要说。」

跟踪我们的人竟是一位老和尚,我疑惑地探出头,看到这位老和尚慈眉善目,静静望着我。

他厚大的手掌在我面前摊开,手心里赫然放着一只猪头形金珠子。

时光金猪。

「昀绝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祖父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看他,如今他面临此难,老衲便徒步,北上来此地,暂居阑州闲云寺。

凤阳公主叫人监视他,他算是被囚禁了,碰不得纸墨,身边随从也散了。后日他们大婚,昨天去闲云寺求佛祖庇佑,我才得缘与他相见。

他叫我把这小珠子还给你,再给你带些话:你是他唯一的心上人,他对不住你,希望你回到你的故乡,不要再掺和世事纷纭,若你也对他有情,那就穿越到十年前与他相见,他那时还心怀理想,是自由之身,那是他最好的时代,他很想与你相爱。

唉,老衲再多添一句: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我捧着金猪,已经泣不成声。

16.

如今公主在民间声誉极好,百姓都以为她是为了平定天下来边疆成亲。

因为她未来驸马的弟弟策划谋反,容家人全部有图谋不轨的嫌疑,她为了让容家人回心转意,赶到边疆阑州和驸马原地成亲,彰显皇家的气度和包容。

世人盛赞她是文成公主、王昭君,为了国家大义不惜受苦受累。

我没法不心态失衡。如果我没有亲身经历过她的虐待,我也会以为公主适合做国家的继承人,我赞成女性掌握绝对权力。

但是现在,我恨她,我想诅咒她。

我将时光金猪的奥秘告诉池萱,她鼓励我穿越回十年前寻找容昀绝。

我去了,通过时空穿越回到十年前的京城。

这一年容昀绝刚刚以一手好文章赢得天下人唱颂。

街头巷尾都能听到他诗中的名句,比如「此生风波未砺,乾坤沉浮梦中。」

世人都说他常去长灵寺小住,很多仰慕他的文人,以及爱慕他的少女,经常去长灵寺碰运气。

如今我也是其中一员,长灵寺的竹林绿意森森,走进去如同走进大片绿色迷雾。

我在那里逗留了一个多月,终于见得容昀绝一面。

他很年轻,少年意气风发,又带着一点从容的温润,远远看上去,白皙,清俊,挺拔。

四周没有其他人,容昀绝一个人慢慢走入竹林,我站在山石后窥视他。

他折下叶片,放在唇边,吹一曲随意的小令。

曲调闲散悠适,犹如竹林七贤的苏门长啸。

风起,席卷落叶,悠悠晃晃落到雨后水洼中,似活物的一饮一啄,涟漪淡淡扩散。

容昀绝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是哪位朋友?请出来相见。」

我从山石后走出,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他不认识我。

「姑娘来寺里上香?」他问。

「嗯。」

我们聊了起来,如同在岚汀阁那时候一样,明明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你一句,我一句,不会冷场,意外地合得来。

容昀绝凝视我:「这样问有些奇怪,但是……之前我见过你吗?」

那一刻我几乎想哭,我多想把一切说给他听,但是我还记得他说过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敬而远之」,我害怕交浅言深会把他推得更远,我只能循序渐进。

我垂眸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没见过。我也有一个奇怪的问题要问你:我想问……如果武则天爱上你,想要和你成亲,你怎么想?」

他很尊重人,就算是这么奇怪的问题,他也是认真思索后才告诉我:「我会觉得屈辱。」

我的心一瞬间揪紧,「为什么呢?」

「武则天不会爱上谁,掌握绝对权力的人,必须心无旁骛,不受干扰,毫无破绽。不论男女,身处高位都是这样,她此时爱上我,不代表以后能继续爱我,到那时我是个累赘,她杀了我都有可能。」

「但是……如果你为了家族不得不和她成婚呢?」

容昀绝沉默片刻,低声说:「那活着就没意思了。」

原来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往后十年,在世俗中沉沉浮浮,他逐渐世故,被磨平了部分棱角,但心中的少年不曾死去。

我毫不怀疑,等到凤阳公主正式执掌天下以后,他身为驸马会日渐消沉,直至早逝。

武则天身边,多是短命人。

所以我必须回去救他,我要回到十年后的他身旁,因为那个平行时空里我们已经相爱,我不能抛下他不顾。

我转身离开,沿着竹林中的溪水往无人处走,我不想让容昀绝看到我凭空消失的样子,但是我走了多久,容昀绝就跟了多久,如同灞桥折柳,长亭送别。

「别跟着我了,我要走了。」

他停住脚步,竹林潇潇风起,他的衣带在风里缭绕,眼睛清澈黑润。

「可是,我真觉得我见过你,我认识你……或许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是我,好像喜欢你。」

那瞬间我眼眶全湿,我冲过去紧紧抱住我年少时的爱人,我感受他的体温,与他交换青涩的吻。

「别走好不好?」他低语。

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告诉他:「我爱上了十年后的你,不是现在这个理想主义的你,十年后你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世上唯一的英雄主义,就是知道生活的真相后依然勇敢前进。我要去陪十年后的你。」

17.

池萱正在捣药,当我凭空出现时,她张大的嘴可以塞进一个鹌鹑蛋。

「你咋又回来了?难不成十年前的容昀绝……长得太丑?不可能啊,在南京那会儿……」

我打断她的碎碎念,宣布道:「我要抢婚!」

我现在确信,我爱容昀绝。

池萱对我实在是太好,没有多问就尽心尽力帮助我。

江湖人果然人脉广泛,池萱认识一个易容高手,那高手把我们二人打造成全新的模样,连声音也变了。

我是一个满面皱纹胡子花白的老者,池萱穿绿裤子大红袄,是我的孙女儿。

我们过去的病人中有一个是典当铺老板,他手中有不少金银珠宝,我借过来打造全新的式样。

好几个夜晚叮叮当当凿出金箔片,重新镶嵌猫眼石翡翠等,就这样打造出了一副全新的凤冠。

我们借了担子,一颠一颠赶去阑州,假装进城做生意。

凤阳公主住在宁王府上,府邸气势恢宏,我绕到王府后门,那里绿意葳蕤,墙内一栋楠木小楼静静立着。

我是有预感,容昀绝就在其中,我开始大声叫卖:「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

容昀绝只要能听到,就会知道是我来了。

一个时辰后士兵把我和池萱带进府内,没想到我直接见到了容昀绝和公主。

我没有多看容昀绝,规规矩矩向公主行礼。

她形容憔悴,没有认出我们,身旁那个欺负过我的坏嬷嬷替她说话:「这位老者,你在府外说的话是何地方言,为何让人听不懂?」

我随便扯谎:「我在东瀛呆过几年,哈哈,说的是那边的话儿,大概意思是『发财发财,我要发财』,哈哈哈。」

坏嬷嬷说:「你东西打开来,让贵人们看看。」

我把担子里的凤冠拿出来,在场的宫女嬷嬷都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人直接问我:「这是你打哪儿偷的?」

我摆出一副憨厚样,搓着手说:「俺凭本事赚钱,各位小姐要是不信任俺,给俺样首饰,俺给你改造出新花样。」

有宫女递上自己的钗子,我从篮子里拿出工具,敲敲打打,用云母贝壳做底,掐丝珐琅工艺镶嵌蓝色玛瑙石,打造出赛博朋克感十足的莹蓝鎏金小吊坠。

在场的女子们争相传阅,拿手帕捧着送到公主面前:「殿下请过目。」

凤阳公主赞道:「好,扶老人家上座。」

容昀绝走过来,背对着公主等人,眼神紧紧凝望我:「老人家,为何留在阑州做生意?」

我用笑声遮掩紧张:「嘿嘿,因为我老伴儿在阑州,老伴儿跟我天人永隔了,但我还是惦记他,总感觉不能走,还是要回来找他。」

容昀绝道:「此事古难全,不如放下执念,开始新生活。」

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打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哑谜。

「唉,年轻人你不懂,爱情这个事儿哪能说忘就忘,开始新生活哪有这么容易?爱一个人会让心逐渐变老,思君使我老,岁月忽已晚,咱就算能让时光倒流,也找不回那个心态去复制以前跟老伴儿一起经历过的事儿。」

容昀绝沉默,与我安静对视,仿佛只有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天荒地老,物转星移,此时此刻只有目光能证明我们相爱着。

一直沉默的公主突然开口:「阿昀先你回房吧,天色不早了。」

容昀绝道:「公主这几天劳碌过多,应该多休息才是,我来处理剩下的杂务吧。」

公主点点头:「好,本宫先回房。」

宫女们搀扶她走下座椅,路过我时说道:「老人家很有趣,陪本宫回房,本宫有几句话想问你。」

卧槽,露馅了?

18.

容昀绝若执意阻止无疑会显得刻意,可能加深公主对我的怀疑。

我乖乖挑着担子根公主区她的房间,她落座后赐我茶水,我当然一口都不敢喝,怕里面下毒。

「不喝,不喝,公主大人客气了,小民哪敢喝公主的茶水。」

「老人家你走街串巷见多识广,帮本宫看看嫁衣绣样该配什么线。」凤阳公主招呼宫女送上图纸。

她竟然真的是来征求我的意见。

「这……草民哪敢呀,公主是国家供养的明珠,理应受到最好的待遇,结婚大事怎么能草率解决。」

「特殊时期,本宫来得太仓促,没来得及带嫁衣嫁妆,婚礼在阑州举办,先草草办一场,以后回宫再补吧。」

此时的凤阳公主平易近人,丝毫不见对待我时的跋扈模样。

我有些弄不清她的为人了,拿话试探道:「草民先斗胆恭喜公主了,听说这门婚事是天作之合……」

凤阳公主疲惫嗤笑:「民间怎么议论我?老人家尽管说吧。」

「说公主您是王昭君再世,文成公主第二,都是好话……就是驸马爷那边,啧,绯闻千奇百怪的,感觉公主为了劝降驸马爷的弟弟,贸然嫁给驸马爷,可惜了,万一那驸马爷的弟弟铁石心肠……」

公主打断我的话:「百姓们觉得容云谢造反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

我被问住了,迟疑道:「这……难道不是吗?」

「老人家可知『王与司马共天下』?」

我知道,王与司马共天下,意思是东晋时期,司马家族是皇室,但是把持天下的,其实是世家大族琅琊王氏。

凤阳公主继续道:「如今容家就如琅琊王氏,过去他们看起来日渐衰败,实则是在养精蓄锐,不然容云谢区区一个庶子,哪来那么多资源调动兵马、粮草。」

我先是不信,继而不免怀疑,对呀,容云谢怎么会不声不响,突然爆发那么大威力。

难道容家早就蓄谋已久,连容昀绝的光风霁月也是装的吗?

我试探道:「照这样说,公主与驸马成婚,可不就是在与狼共舞?」

「不,驸马爷没有造反心思,本宫能确定,他是真君子。应该说他是容仕筌留的后手。

老人家大概有所不知,驸马爷是他祖父——翰林大学士容海亲自教养出的,跟他父亲容仕筌品性很不同。

容仕筌心机颇深,表面上培养容昀绝这个光风霁月的嫡子,暗地里还教养出一个野心勃勃的庶子容云谢,一旦容云谢造反失败,还有容昀绝撑着场面,至少能保住家族不被诛杀。

我不得不嫁给容昀绝,这是政治,皇族必须与容家联姻,才有和谈的可能。」

凤阳公主说话时单手支颐,美眸里透着疲惫,她果然不只是一个恋爱脑的公主,她更是一个政治家。

我看着她的容颜暗中慨叹,心绪复杂,她像是突然回过神。

「抱歉啊,老人家,跟你说了好多有的没的,麻烦你到外面不要乱说。」

「公主放心,草民其实听不太懂,这政治的弯弯绕不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理解的。只是,草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公主大人。」

「老人家说吧。」

我问出心中的困惑:「公主待我平易近人,草民感激不尽,草民认为公主是仁慈之士,但是民间有消息说,公主虐待驸马爷的旧情人,草民斗胆请问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凤阳公主笑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人家要是不提,本宫都快忘了。那姑娘错在不该招惹驸马爷,惹得本宫心烦,所以本宫随心所欲了。」

她的随心所欲就是把怒火肆意发泄,默许嬷嬷宫女们虐待我。

我对她的恨没有减少,但是我对她的敬重在增加。

人无完人,成熟的政治家,或多或少有冷酷至极的一面。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既可以保住她的江山社稷,也可以还容昀绝自由。

19.

我解除易容,去青州西城见容云谢。

守城反叛军看到我立刻架设弓箭,我将白旗举到头顶使劲摇晃,大喊「我是覃叶叶!」

冷剑嗖得射到我脚前,城楼上的壮汉回我:「龟孙儿!老子才是你亲爷爷!麻溜儿地滚!」

「哎呀,我是小覃子,我是小叶子!帮我禀告你们首长容云谢,他可是我熟人儿!」

磨破了嘴皮子才叫开了门,容云谢从训练场上下来迎接我,十多天不见,眼神已经有些陌生。

「你找我。」

「嗯,有事儿跟你说。」

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他领我走进饭堂,看样子他们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伙夫把一小盆大米饭,还有一缸豆角、一小碟牛肉端上来。

容云谢把牛肉推给我,「你吃。」

我心中涌起暖流,摇头拒绝:「我不饿,不想吃东西。你最近还好吗?」

「不怎么好。」容云谢冷冷淡淡的,跟我相对无言。

我问:「你造反的事,你父亲容仕筌是不是早就知道?」

容云谢冷笑:「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只要凤阳和容昀绝成婚,容家人就必须继续演『清流名士』,到那时我成了弃子,只有死路一条。」

「你已经预感到失败了?」

「还没到那地步,我们手中还有王牌,萧冲的炸药能够夷平龙脊山脉,让黄河以南的城镇覆灭。

我们早就放出消息大肆宣传过,朝廷正在动员山下百姓撤退,动员力度不大,老百姓又是舍不得家财,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估计未来两个月还是会僵持下去。」

「为何不跟朝廷讲和?」

容云谢很不高兴:「你是来劝降的?省省吧,我送你出去。」

「不,我有一个主意,想跟你商量。」

「怎么?要我娶你?」他漫不经心开着玩笑。

我语气严肃:「不,你应该娶凤阳公主。」

凤阳公主与容云谢成亲,才是把皇家招揽容家的诚意最大化。

让堂堂公主与叛将成亲或许不可思议,但这不正是公主想要博得的美名吗,王昭君,文成公主,哪一个不是真实牺牲了利益?

更何况公主将会是未来的女皇,凭借联姻,她可以不动兵戈,很好地控制住容家这个庞然大物。

她和容家未来的子嗣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皇帝,满足容家的勃勃野心。

容云谢听着我的劝说,先是震惊,而后慢慢平息。

我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争取她,眼睁睁看着你哥娶了她,那你肯定就是容家的弃子了,这战事能拖几个月,但不能拖一年,一年后估计你已经成了败将,被拖到菜市口斩首。」

良久,容云谢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20.

第二日青州西城送出和谈书,第一条就是:容云谢与凤阳公主成婚。

这和谈书被写成大字报,张贴在城门外,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甚至有谣言称这场战争的起因,是为了争夺美貌绝伦的公主。

短短几天内,民间编造起凤阳公主和容家二兄弟的绝美爱情故事,在说书人口中、在戏台子上,活灵活现地演绎。

而我作为隐藏在故事之下的人,靠在窗前嗑瓜子,咔咔咔咔咔咔……

容云谢忽然问我:「你不怕吗?就不怕事成之后,凤阳公主与我都身居高位,她看不惯你,我看不惯我哥,把你们硬生生拆散。」

我悠闲地问:「你举兵造反的时候不怕吗?怕不怕安富水突然反水?干大事不都得承担风险,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事实上,我心中的底气来在于时光金猪,只要容昀绝愿意,我可以带他去往我的时代。

平日里我还是出门行医,池萱告诉我,她的师姐在给公主看病。

凤阳公主现在状态很不好,暴躁易怒,经常摔打屋内器具。

她在京城娇生惯养长大,来到北方阑城后,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再加上被叛将胁迫……

全天下人都在看着她,看她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为江山献身。

我知道她会选择什么。

她选择了为江山献身。

圣旨传来时,全城百姓拥挤在青州城门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荣家二公子容云谢与凤阳公主……」

万众欢呼,他们得救了,不会再有战争,战争已变成了盛大的婚礼。

我没有觉得多么高兴,我想凤阳公主成为女皇后,还要在继续男性居多的政治圈中斡旋,而我身为女性,却算计了她。

容云谢也没有多么高兴,接过圣旨后,他一个人在后院散步。

松柏青绿,快要落雪了,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银白。

容云谢也让我陪他在亭子里坐一坐。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了。」他的声音很轻。

「你不高兴吗?你想要的权力以后都能得到,你可以用你的方式救济天下,帮助像你母亲那样的可怜人。」

他淡笑着,目光伤感:「只是……我大概不能再见到你了。」

我一时无言,收回目光,也望着远处积雪的云。

容云谢低声吟着:「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东轩,春醪独抚……」

我忽然觉得陌生,因为过去的印象里,他总是很严肃,冷淡地奔忙着,很少会有吟诗的闲情。

他说:「在容家,我最敬仰、最亲近的,不是别人,是容昀绝。」

「你没开玩笑吧?」我很惊讶,简直不敢相信,容云谢和容昀绝的关系明明类似仇人,有我无他。

「只有他是真心对待我。我是庶子,从小饱受冷眼,对人情世故颇为敏锐,我能清楚感知到他看重我,他是真的把我当一个弟弟看待。

但是小时候我很嫉妒他,故意跟他对着干,或许我让他伤心了,从小到大,他很多次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没有怨言。」

我安慰他:「他理解你,他一定一直爱着你这个弟弟。」

容云谢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人生能重来,我会听他的话,而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被容仕筌当枪使。

人终有一死,我要这功名利禄有何用,容昀绝是早就看透了,主动舍弃,不然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唾手可得。」

我不知该说什么,先行离开了。回头看,容云谢独自坐在亭子里看风景,背影落寞。

21.

凤阳公主的婚期定在十日后,青州城已经半开放,和阑州互通有无。

我不知道何时能见到容昀绝,每天出门前都要好好梳洗打扮,指不定会在街上碰到他。

阑州为迎接公主大婚,全城喜气洋洋,白日里也彩灯高照,我和池萱走在街上,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的中秋。

「那时候南京也是这么热闹,你还记得不?是容云谢救了咱俩,想不到一转眼,他就要当驸马了。」

池萱看起来很是惊讶:「啥?救我们的不是容昀绝吗?」

「不是啊,是容云谢,他是当时的应天府刑部侍郎。」

「哎呀不是的,他是应天府刑部侍郎没错,但应天府的职位都是虚职,没有兵权。京城的刑部侍郎才是真的。

那一年容昀绝正好被任命为京城刑部侍郎,随同皇帝微服私访下江南,皇帝要上街看灯,他提前在街上视察情况,确保一切安全。

诶?你怎么不知道?反正中秋夜那天南京全城疯狂,很多人都听说皇帝来了,挤着上街面圣。」

我不知道,当时我一见钟情后就晕头转向,回家睡大觉去了。

原来竟是这样,面具后那双柔和的黑眸子,属于容昀绝年轻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惜这六年来我追错了人。

没关系,我还有当下,活在当下,这次我再也不会弄丢他了。

「覃叶叶。」

那一声呼唤很轻,但我捕捉到了,我转过头,看见很远处,容昀绝一身白衣,笑着等待我。

我立刻向他跑去,穿过泱泱人潮,森森竹海,提起天青色裙裾,不管不顾地奔向他,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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